青珞端坐着,双手安放在身前:“《宣帝纪》是司马懿的传记,司马懿一生最善于潜伏,本有满腹的雄才大略,却藏起锋芒,审度时势。”她的话音始终浅淡,“这段话教人要像光和尘一样和顺,与时偕行,屈伸舒缓,收敛下锋利的鳞甲和羽翼,静候风云变幻。”

白芷若有所思:“可是自古英雄不该骁勇果敢才对吗?委曲求全,断然不是大丈夫所为。”

青珞轻摇头:“空有勇猛,而无谋略,只是莽夫罢了。”

正说话,听见正厅的门被拍响。

“来了。”桑枝把整理好的一沓古籍摆到书架上,过去应门。

才刚抽了插销,门就被推开了,南姜从太医院取了药材回来,身上还裹着寒气,冷得直跺脚。

“你急冲冲的干什么呢?”桑枝笑道,接过她手中的药包,打开细细查看。

南姜说话就像云雀似的,清脆悦耳:“我回来时路过冷宫,你们猜怎么着?”乌溜溜的眼睛忽闪着,不等答话,绘声绘色说下去,“薛妃娘娘被废了!在冷宫外面扒着大门死活不肯进去,一直喊冤,还求着要见禄王陛下。”

“是么?”白芷掀开一点窗户,趴在窗台上倾耳听去,半晌,扭过头道,“公主,还真是呢,外面哭天抢地的。”

青珞什么也没说,纤长的眼睫安静覆下去,专心看书。

风絮轩地处宫中最为沉寂的北边,紧挨着冷宫,这些年,那些悲凄的哭喊声听得还少么?

禄王多情,后宫时时有新人入驻,而冷宫自然也常能迎来不复欢喜的旧人。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女人们,大多心有不甘,到后来不是痴了就是疯了。

青珞三岁那年随额娘住进了风絮轩,年年看着冷宫那道大门关了开,开了关,白天不得消停,到了半夜里,有时还能听到远处传来幽幽的哭声,早就习惯了。

她目光又落到纸页上那一行,心中默诵:“和光同尘,与时舒卷。”

一生所求便不过如此了吧。

是日,通往东禄国都城的大道上,悠悠行着一辆马车。

左右各有两名高大的侍卫骑马跟随,马车走得虽不快,可气势逼人。单看领头两匹昂首扬鬃的翠龙马,还有车篷上丰盈的缎面围布,便知其主人必定是极为尊贵的身份。

遮着窗的帘子被掀起一个角。

“还有多远?”里面响起男人浑厚的声音。

一名侍卫立即拉了缰绳靠近小窗,低头恭敬道:“回禀殿下,离寅肆还有二十里,一个时辰后就到了。”

“快些。”帘子落下。

侍卫领命,挥动手里的鞭子,马蹄下顿时扬起了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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