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的老北京走街串巷都能听到各种吆喝声,生动风趣,十分动听。可是也有一些行当是不吆喝的,号称“八不语”。分别为:剃头、行医、锔碗、修脚、劁猪、绱鞋、粘扇子、卖掸子。
“八不语”因其民间禁忌而不能开口吆喝。比如卖掸子的,要是吆喝:“好大的掸胆子!”那不得把人给吓跑了。
于是为了克服叫卖的局限,“八不语”巧妙地运用了代声,也就是敲击器物宣传。比如:收金银的打小鼓,剃头匠的唤头儿、换香油的小梆子,卖炭翁的拨浪鼓,算命师的报君知。
而行医者,身背药箱,肩搭褡裢,右手举一幌子,左手摇一手铃,手铃一晃,哗啷作响,住家就知道是郎中先生到了。
这手铃便是行医先生的代声,称之为:虎撑。铜质圆环,套在大拇指上,小巧玲珑。
我能知道这些,是因为邹二爷。
邹二爷的来历已无从知晓,喇子山的人都称呼他为邹瞎子,唯独我奶要我叫他二爷。
我叫林初七,因生在大年初七,中国的传统习俗正月初七为“人日”或“七元节”。也就是人类的生日,俗称:人日子。“正月初七,主小孩”,取这名字是希望我年寿绵长。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从小就与同龄的小孩子瘦一圈,体弱多病,细胳膊小腿,一副走出门就要被风放倒的模样。再加上我那瞎了的左眼,戴上黑色的眼罩,就跟海盗船长杰克似的,自然没有人稀罕搭理我。
其实我也算不得真瞎,只不过是左眼看不清楚罢了,那这不是废话嘛。我奶告诉我是因为小时候发了场高烧,病急乱投医被蹩脚医生胡乱开药害了我的左眼。
正因为不受乡亲的待见,我们这对喇子山的大小瞎子才显得更加亲近。
小时候村子还没拉上电线,按自嘲的说法就是: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所以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放完学拿着小板凳屁颠屁颠地跑到破庙听听邹二爷“讲古”。
邹二爷有满肚子的“古”可讲,从他嘴里顺出来的东西,丝毫不亚于说书人的有趣,一些民间趣闻怪力乱神自然不在话下,甚至还会掺杂些许荤段子,极大程度的满足了我这小破孩的好奇心。
说起来,有两件事是我自小就感到奇怪的。
一件是有关我父母的,俗话说扇风的蒲扇,女人的嘴。都是用来煽风点火的。农村人喜欢搬弄是非,没事聊聊八卦充实业余生活。
这不,七嘴八舌地编排出了这么一句风言风语:林家小子邹家姓,大小瞎子出喇子。按现在的话说,就是邹二爷算是“隔壁老王喜当爹”。
每次被村里的小孩笑话,我又打不过他们,所以我就哭着跑回家问我奶,我爸我妈到底去哪了。但是两片嘴唇刚打完,我奶的脸色就变了十八番。
起初她还对我好言相慰。但是问得多了,干脆不说话,自个儿躲屋里淹水珠子。时间一长,我看不得她老人家受苦,所以也不敢再提。
第二件事是有关邹二爷的。听我奶说过,邹二爷原本不是喇子山人,十几年前流落到了喇子山,在我家后头的破庙落了脚。
我得见虎撑是在七岁那年,与往常一样,我奶要我给二爷送饭。
可我前脚刚踏进破庙,就听到了一阵清脆的,似铜铃般的声响。我猫在偏门,看见了二爷拿着一串玄黄色的圆环摇晃,跪在地上的人就跟二愣子似的颤栗哆嗦。
说起那人我倒认得,是村头口的林老九。此时的他嘴里咬实了三支香,老眼紧闭,双手合十地跪在二爷的面前。
接着,二爷收了虎撑,拿出胸口的大圆镜子。说来这镜子我是见过的,因为二爷时常拿着它倚在庙门口擦拭,每次被我撞见,便是一番呆愣出神的景象,然后偷偷掩去一丝泪痕。
那圆镜足有巴掌大小,周边镶刻着奇异符文,上面刻着五个穿肚兜的大胖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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