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忽的雪似乎停了,雪地里落满了脚印,我娘挺着肚子躺在雪地里,嘴里直哼着白气。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眼前这位肯定不是啥瞎眼乞丐,至少不会是普通的乞丐。

“大哥,请问啥叫阎王胎啊?”我奶问道。

“叫我邹瞎子就成。”邹二爷抬头一笑,然后解释道:“棺材盖,阎王胎,生个小鬼来讨债。佛家常道四缘六因,这缘有四种:报恩、报怨、讨债、还债。”

“那我媳妇儿”

“只怕是来讨债的。”

佛教讲杀生、淫乱、偷盗、欺骗、饮酒,这五种坏事,随便做哪一种,积累到一定程度都会受惩罚的。

这是真的,或许你可以不信佛,但你不能不信因果。因果说白了就好像你今天吐别人一口唾沫,总有一天一定会有人喷你一脸唾沫星子。

要不然,我娘就不会疯,而我,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问及因果,我奶和我爹沉默了,咱们家一向规规矩矩,不曾有害人之心,跟旁人也从未红过脸。又何来讨债一说?

邹二爷就说:“天寒地冻的,先把娘俩带回屋,再图打算。”

下过雪的喇子山,夜晚显得特别亮。

屋子内一灯莹然,邹二爷取来了四只杯子,在地上搭成了金字塔的形状,然后倒满了茶水。

哗啷

摇晃着手上的虎撑,我娘从沉睡中醒了过来,只不过言语激动,气力非比寻常。

邹二爷告诉我奶,这讨债的怨气鬼是趁着我娘进棺材的时候发作的,棺材至阴,死人物件,别说生人躺里面,平常八字偏阴的见了就会得病。

那我奶就询问解救之法,邹二爷只说,既是讨债,只要还债消业就成了,但他还得先向债主问个明白。

说罢,二爷就摇晃几下虎撑,对着我娘问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

我娘抽搐起来,突然脸色一变,瞪着白眼珠子吼道:“瞎眼老头,这事儿跟你无关,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我爹我奶吃惊不已,这并非是我娘的声音语气,一脸杀气横行,凶相毕露。

二爷苦笑一番,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被这般对待,所以从胸口掏出一口镜子,用手掌往镜面上一擦,住里头的五个大胖娃娃欢呼雀跃一般。

然后再又从镜子侧面取出一支银针,往镜子上一过,灵光闪烁,于是二爷就抬手扎了我娘的人中穴。

这针法果真奇妙无比,人中穴属督脉,为手、足阳明,督脉之会。被二爷扎了一针人中,立马不敢胡咧咧了。

二爷就说:“我知尊驾另有苦衷,不过所谓杀人偿命,父债子偿。要死也需得让人死个明白不是?我也不敢当啥和事老,只可怜这一家老小不知哪里得罪您老,还请给个准儿话?”

“没错,是父债子偿,他老父泄了我的魂,让我不能转入轮回,盘桓在这喇子山不去,我就是要林家断子绝孙的!”

我爹一听这话,吓得倒退几步,想起了爷爷曾经跟他讲过的一件陈年往事,也是因为那件事咱们家才从此绝了牛肉,吃不得半点牛肉。

想不到自己父辈的罪孽却降在了如今的儿孙身上,这真是前人作恶后人遭殃。我爹深知如今是在劫难逃了,于是就问:“说吧,究竟要怎样才可以放我们一条生路?”

“生路?当年你们又何曾给过我生路,开颅,割脖,放血,剥皮。造孽容易消业难,我要你们偿还这笔债!”

我爹我奶似是绝望了,的确是自己老林家对不起人家在先,眼睁睁地看着辛劳一辈子的老牛被分尸,确是残忍。

“可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呀!”我爹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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