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夜,一览晴空,山风吹得阵阵清爽,耳根子凉呼呼的。
但除了凉,搁儿坟头睡,我还是有些瘆得慌,起码没二爷那么自在,呼噜声打得就跟交响乐似的。
我的身子半歪在坟包上,一扭头就是墓碑,一搭手就是坟草。
二爷说了,睡坟头也是历练的一种,当年他游历时,遇病治病,遇坟睡坟,才练出这一身的胆儿。
但是我压根儿不敢合眼,你说,万一户主半夜起床解个手啥的咋办?
半睡半醒到了后半夜,我恍惚觉着有个人影在晃动。
“小七?睡着没?”二爷轻声拍打着我的小脸。
我闷着不说话,倔脾气又上来了,故意转身换了个睡姿,假装熟睡,咱不能让这小老头看瘪了,不就是睡坟吗?有啥子可怕的呀?
喊了两句,二爷确认我睡熟了才停口,但是他也不回去睡了,自个儿朝着山头走去。
我很郁闷,这小老头不踏实睡觉,半夜闹唧啥呢?而且还从包里提出俩壶子的酒。
我越寻思就觉着不对劲儿,于是偷摸着跟着二爷出去了。
一路跟着这小老头拐过山头,到了一处槐树下,只见他取出了三支香点燃,插在了地上。
哗啷
虎撑一响,树枝唰唰地摇曳起来,地上的香灰一段一段地往下砸,我顿时感觉浑身阴冷,脊梁骨被狠狠地戳了一把。
“老先生。”一个黑影子出现在槐树下,头戴瓜皮帽,支着小眼睛,一张笑猫脸,除了林老九还能是谁?
二爷点点头,提出两只酒壶子,盘腿坐在了地上,摆手说了个请。
那林老九闻讯,飘乎乎地落坐。
“咱俩先喝一杯?”二爷一边说,一边递过酒壶子。
林老九愣愣地点头,抓着酒壶子的环,往二爷酒壶上一碰,就闷了一口,但是那酒水漏嘴,一滴未曾下肚。
“瞧我这老糊涂!”二爷一拍脑瓜子,尴尬地笑道,然后起身折下了一条槐树枝,往林老九的酒壶子里搅和几下,说道:“老槐性子阴,这玩意儿对你口!”
这一回,林老九喝得挺顺了,原来鬼魂喝酒是要拿树枝勾兑勾兑的,不然会喝漏嘴。
喝了有点儿兴头之后,二爷说道:“老九啊你跟着我多久了?”
“整十年了啊”林老九咕噜一口下肚,沧桑的老眸子晃悠悠的。
“十年前,俺犯了煞,半只脚都踩鬼门关里头去了,要不是老先生拉了小老儿一把,俺也看不到俺家那倒霉孩子娶妻成家。”林老九说道。
二爷挥挥手:“一报还一报罢了,这十年你帮我到处打听消息,还几次出手帮了小七,是我爷俩亏欠你多。”
林老九叹了口气儿:“老先生言重了,我也没帮上啥,只是小七这孩子,性子弱,脾气倔,要不是老先生几次帮他续命,这小子哪有命活到现在?只希望这小子快点成材,继承您老的衣钵。”
“对了,你交代我的几件事儿我可都打听清楚了。”林老九拉下脸正色道。
二爷当即放下了酒壶子,示意林老九讲下去。
“我从阴世一老鬼那里打听道,您老还有三年寿命可享,但要是从此不沾惹鬼神之事,可延期两年!”
二爷摇头一笑:“果然天道难违,插手多了因果,咱本事儿再大也回天乏术。”
“谁说不是呢?”林老九深叹一口气儿说道:“当年为救小老儿,您扎十三针时就下了第十三手,七岁那年,小七撞了旱骨桩,您老也下了。就说前不久在拐磨山,小七又被阴神撞上,您老心软,不计后果,搭了桥,为小七借了寿。好人命不长,您呐就是心太善!”
二爷无奈地一笑,望着浩渺的星空出神,林老九一边哀叹,说什么希望我不要辜负了二爷的期望。
“好了,不说这茬儿了。”林老九转而说道:“您这十年来让我打听的俩人也有些眉目了。”
“都咋样?”二爷问道。
“那个叫张海楼的,听一小鬼说在长沙,开了个药济堂,如今也不做替人过脉的行当了。”
二爷的老眸子颤了颤,灰着老脸,若有所思。
“那邹占星的事儿如何了?”二爷问。
邹占星?应该就是当年在喇子山的那个瘦老头吧,二爷是他的义兄。我如是想到。
林老九晃了晃脑袋,啜着酒壶子使劲儿闷了一口:“还没死心,到处打听您的下落,只要大定五子镜还没到手,我看他是不会罢手的。”
二爷听罢,掏出大定五子镜,用干枯的手掌慢慢的摩擦着,面如枯槁,手腕上的那一圈勒痕又显现了出来。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