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黑着脸看着二爷,这小老头是不是知道啥事儿了?

“愣着干啥?还不快点上?”二爷唬道。

我怔怔地拿出那盏灰乎乎的油灯,点上捻心,火苗窜出,洒出一片幽黄,玻璃肚上的姑娘图案映出分明。

油灯一亮,榕树下起了一阵微风,落叶挨着打转,二爷耸着胸腔,响起了连串的呼噜声。

我叹了口气儿,二爷还真是睡得开。

我椅在大榕树上,远处一片漆黑,山里那些莫名的虫子叫唤着,这种静谧安详的气氛,让我开始想起了喇子山。

往常这个时候,我奶会点上里屋的马灯,做做针线,给我扒扒她肚子里那些穷酸饿醋,老掉牙的民间瞎话。

我不自觉闭上双眼,风抚着脸颊,树叶沙沙,恍惚的灯光里,我看见了一个娇小的人影在靠近,她的手上提着一盏油灯。

“先生。”她羞红着脸欠身道。

“你是昨晚上在破庙那人?”我疑惑道。

“正是小女。”她点头默许。

“那你为啥要跟着我?”

“不是你唤我来的吗?”她反问道。

我语塞了,啥情况这是?

她见我呆愣,微微一笑,解释道:“小女三魂,均收聚于这盏油灯,一直未等开解,直到昨日先生重燃了灯芯,三魂得以释放。”

我苦笑了一下,自己倒是无心插柳了,这下可好,黏上一只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先生别恼。”她劝道:“小女无心害人,只是想请先生帮个忙。”

“你想我咋帮你?”我问。

“不瞒先生,此前我见过那种眼睛。”她指着我的左眼说道。

听闻此言,我唬了一跳,摸着我那阴鸷眼。

“你叫玉娇是吧?”我说道:“你说我眼睛咋了?”

“在我眼里,你与常人无异,但唯独左眼,仿佛鸟兽,豺狼虎豹一般。”她解释道。

她说的没错,正因为这只阴鸷眼,我被人打成异类,二爷说过阴鸷下凡,先觉妄觉,注定这一生要招惹鬼神。

“你还知道些啥?”我激动地问道。

但她抿着小嘴,晃晃脑袋:“记不清了,但我知道我的身世与它有关。”

“你上前来,多瞅两眼,说不定能想起些啥!”我赶紧招手。

于是她提着油灯,迈着小碎步上前来,但这时候二爷从身后出来。

哗啷

虎撑一响,那玉娇身子一震,后退半步。

“女鬼,别害我徒弟!”二爷抬手一针,朝着女鬼的人中穴扎去。

但我一激灵,横着胳膊就冲了上去,挡下了一针。

“小七,你干啥?”二爷质问道。

我郁闷地瞅瞅胳膊上那只银针,二爷这是下死手了呀!我那瘦胳膊都被银针穿了个冒头。

但是很奇怪,一丁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废话,咱们这是搁梦里呢!”二爷豁开老黄牙笑道。

那玉娇被突如其来的二爷唬得摔倒在地上,架着小腿半天坐不起来。

“二爷,你不是说面对野路子咱要的是沟通,你这回咋?”

还没等我说完,这小老头晃脑一笑:“你这瞎驴蛋子,你二爷能那么干吗?”

“那你为啥一出手就是十三针?”

“你哪只眼看到我扎她了?”他反问道。

“呐。”我努努嘴,把胳膊抬给他看。

“我这是给你小子一个教训,摊上这么大事儿还嘴犟,我要真想扎她个魂飞魄散,凭你小子的斤两,能挡住二爷一针吗?”

我沉着脸,这小老头说的对,刚才那一针并不是直接冲着女鬼来的,而是瞅准儿了我的。

“那二爷,你啥事儿都知道了?”我诧异地问道。

“可不嘛?”二爷眨巴两下小眼:“你小子倔脾气一上来,就会拱鼻子,瞪眼睛,早上看你那驴样,我就知道出了岔子,况且这盏灯,邪气太盛,我老早就闻着味儿了。”

“二爷是看着你长大的。”说着,他指了指右眼:“你二爷还有一只眼睛没瞎呢!往后可得改改性子,不然可不是白扎一针那么简单!”

我愣愣地点头,像个做错事儿的孩子一样,这小老头说的在理,从小我就改不了倔驴脾气,为此遭了不少罪。

“成了,你起来吧。”他冲女鬼点点头。

“路有尽,人殊途,阳关道,鬼门关。你既为阴人,就不该留恋阳间。我这小徒弟不过一时玩心太盛,希望姑娘高抬贵手。”二爷说的很客气。

“老先生误会了。”玉娇欠身拜道:“小女并非鬼嫁,只是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那你打错算盘了。”二爷笑道:“这小子阴鸷招鬼,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了。”

“二爷,咱帮帮她吧?怪可怜的。”我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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