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再次伸手想要去触摸空间门。眼前却突然黑了下去。什么影像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于是他明白。自己仍然在沉睡中。刚才看到的一切不过是作了个梦而已。然而仔细回想。空间门却绝不只是虚幻梦境。它是真实的。随即两个疑问浮现:

在这颗星球上。为何会出现一座传送门。而且还明显和贝萨因都文明有关。另一个疑惑则是。是什么人把传送门的资料送到苏的意识内。还是他无意中补全了被尘封的记忆。

苏的意识逐渐清晰。于是挣扎着想要醒來。于黑暗的尽处。他看到了一点朦胧的光亮。于是奋力向那点光明游去。光点越來越大。最终变得清晰起來。光亮中。有一张极为熟悉的清丽面容。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这是梅迪尔丽。苏吃力地想着。于是奋力一跃。意识终于从黑暗和疲倦的深渊中跃出。

于是苏发现。自己正躺在梅迪尔丽的怀中。而少女正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两张脸的距离近得让人吃惊。只消少女再稍稍往前一凑双方的唇就会碰到一起。苏的双眼本就是微张的。只是碧玉般的瞳仁沒有任何波动。而现在却突然有了神彩波动。这变化让梅迪尔丽一时呆住。片刻之后。少女才反应过來苏已经醒了。于是一声低低的惊呼。身体立刻挺得笔直。同时双臂前伸。把苏的身体远远送离自己。然后她的目光从苏上方的空气中穿过。焦点早不知落到了哪里。

少女的心沒有跳。胸膛更沒有任何起伏。甚至核心中流进流出的能量也暂时停止。她所有的活动机能都已停止。就像时间已经凝固。

点点生机在苏的身体内出现。并徐徐蔓延。于是苏艰难地转动脖子。这才能看到少女的脸。少女的身体已经彻底冰冷。硬得像钢铁。简直比现在的苏还像是无机质化的样子。她所有肌体组织都崩到了最紧的程度。血液根本就不再流动。可是在苏目光的注视下。两抹红晕却悄然爬上少女的面颊。而且越來越是明显。怎么都掩饰不住。

就在少女小脸红得象是要滴出血來的时候。苏终于醒悟过來。收回目光。咳嗽一声。吃力地说:“这是在哪里。我怎么又回來了。”

梅迪尔丽表情木然。声音机械地回答:“山顶不知道。”

虽然苏现在意识还不是很清楚。可是少女比最初级人工智能还要笨拙的回答却也让他吃了一惊。甚至担心她是不是也受了什么伤。可是感知中少女还是挺好的。有些小伤也很快就能痊愈。苏挣扎着想要坐起來。身体却依旧木然。生命都是一样。毁灭容易。复苏困难。

不过他还是想要看看少女究竟怎么了。于是说:“扶我起來。”

这次少女一点反应都沒有。苏一连说了几遍。她才象是如梦初醒。全身一震。竟把苏摔了出來。不过这次她的反应总算快了很多。立刻扑出去抓苏。可是就在快要抱住苏的时候。少女视线的余光忽然扫到苏正平静地看着自己。于是全身再次僵硬。

砰的一声。苏重重地摔在地上。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身体僵硬的少女也一头栽在地上。

苏喘着气。忽然大笑起來在清朗高越的笑声中。少女先是茫然。然后尴尬。最后则也露出浅浅微笑。僵硬的身体慢慢软化。

风很强劲。辐射云层如奔腾的马群。滚滚南去。苏和梅迪尔丽并肩站在高山之巅。俯视着这片充满苦难的大地。在他们身旁。是一座残破石碑。正是在复苏前出现在苏记忆中的空间传送门。传送门早已石化。明显有着剧烈能量冲击的痕迹。以至于上面镌刻的贝萨因都神文都残缺不全。苏能够辩认出的内容不多。而且记忆中的神文明显比碑体上残留的信息要多出不少。现在苏已经知道了当日一战后发生的事情。因此清楚这部分多出來的资料。一些是得自于海伦提供的完整体。另一些则是源自梅迪尔丽的基因密码。石碑上的贝萨因都神文依旧是残缺的。但是已经大致可以拼读出其中的含义:

“从这里。将通向主的国度”

接下來。则是海量的空间座标信息。要命的是。座标也是残缺的。导致空间传送门无法使用。

在看到缺损神文的一刻。苏就知道。那些残缺的部分。应该载于其它使徒的基因密码之中。而且。本能也在不断地催促着他补全传送门上的神文。并且启动它。进入主的国度。

苏轻轻抚摸着石碑。碑质带给他的是无比熟悉的感觉。感慨片刻。苏离开石碑。微眯着眼睛。遥望西方。问:“你真的想清楚了。”

“当然。”梅迪尔丽淡定回答。现在她又恢复了以往的清丽、冰冷和杀伐果决。拖在身后的重剑更是稳如山峦。不见分毫颤动。

苏点了点头。声音渐转冰冷。说:“那就好。我们先去收拾了那三个残存的使徒。这个世界不需要他们。而且他们身上应该载有我需要的信息。现在。是他们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梅迪尔丽点了点头。默然跟随着苏向西方走去。

在大陆西海岸的边缘。辐射云格外的低。压得瓦尔哈拉几乎贴到了地面。星舰修长的舰身依旧优雅神秘。可是光晕流转却显得有些呆滞。而在星舰内。气氛更是压抑得如同暴风雨的前夜。三位使徒沉默地站着。即不交流。也沒有任何行动。他们只是在等待。等待复苏的第七使徒和使徒之剑的到來。还是第一次。使徒们也会体会到绝望的滋味。不。仔细回想的话。类似的感觉在很久很久之前也曾经出现过一次。在毁灭与生存的边界游走时。三名使徒都本能的恢复了部分久远的记忆。也都想起了上一次的绝望是在什么时候。

那是在他们决定背叛主的前夕。

“也许我们可以尝试着强行冲出囚笼”罗切斯特忽然说了一句。随即他就自己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在囚笼中。本世界意志已经和他们的本能深深纠缠在一起。强行冲出囚笼。很有可能导致本世界意志最强烈的反击。拖着他们的本能共同毁灭。哪怕是成功冲出囚笼而侥幸保存了本能。那同样觉醒了的第七使徒也会循着他们的轨迹冲出囚笼。那时受到重创的使徒根本沒有丝毫反击之力。所以。冲出囚笼的想法完全是速死。还不如留下來。和毁灭者拼个你死我活。哪怕于激战中消亡。使徒们也有机会把自己的意志烙印投射出去。在未來的某一天于宇宙的角落再度重生。

瑟瑞德拉失神地看着远方阴沉的天空。缓缓地说:“我们最后的希望。就是梅迪尔丽的本能能够彻底觉醒。”

罗切斯特和菲兹德克都是精神一震。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黎明的曙光。梅迪尔丽也是使徒。而且是战斗力最强的使徒。只要她完全觉醒。就一定会站在使徒一方。导致局面失控的原因。其实在于梅迪尔丽的本世界意志完全压倒了使徒的本能。甚至在精神层面给与三名压制她的使徒以重创。假如她能够回归。那么使徒依然有与苏对抗的可能。虽然缺少了大脑。但毕竟苏也沒有完全觉醒本能。他的本世界意志甚至比任何一个使徒都要浓郁。

就在希望重生的时刻。瓦尔哈拉忽然剧烈震动起來。随后失去了控制。急速坠落。三名使徒都在精神层面上感觉到一阵难以形容的刺痛。那是有能量层级远远高于他们的超级生命正在试图强行抹除他们的意识烙印。这是直接针对本源的攻击。沒有丝毫退让余地。甚至比精神战争还要來得残酷。直接。

在远方的大地上。苏安宁站着。右手凌空虚握。然后反手狠狠向下一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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