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苏西航把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我拖上了车,一路开回苏北望的公寓,我却像中邪一般,迟迟忘了下车。

“你要收拾行李么?”

我木然的摇头:“我没什么行李,只是在考虑。要把小起怎么办。”

我垂头到车前,像蜕了皮一样虚弱。

“我觉得你应该先考虑下,准备住哪。”

是啊,这是个问题。

我抽了抽嘴角,不得不去面对如此尴尬的境地。

韩在国外了,我一个人跑到她家住也怪怪的。我妈和外婆都在小阿姨那,路途很远。舒婷跟父母住一块,借宿也很奇怪。

而我家的房子,恩,五天应该也差不多修整完工了。只是粉刷的墙壁在放异味。

我看了苏西航一眼,说你别多想了,我绝对不可能住你家的。

“罗绮,你跟苏北望合不合适,与我有没有在追求你根本就是两件没有关系的事。”苏西航一箭穿心,把我残存的一点装逼都给交税了。

“苏西航,其实我真的想不明白。我跟苏北望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我捶着自己的太阳穴,一突突地疼:“我非常地确认我跟苏北望在一起是有动心的感觉,你别说我自卑没安全感。我已经太久没对男人动心了,所以这感觉很真实很强烈。我绝对不会弄错

可我为什么会一次次不要脸地对他撒谎呢?我为什么明知道他会怀疑你跟我有什么,还是会毫不避嫌地跟你出去呢?

苏西航,你到底有没有一丁点”我摒了摒呼吸,干脆豁出去了开口直问:“我很认真地问,你也给我很认真地回答,好不好?

你到底有没有。因为我和苏北望在一起,而产生想要故意勾引我,让他难堪的心思?”

就听苏西航突然很剧烈地咳嗽了一阵了,呛得跟病入膏肓了似的。然后一脸菜色地看着我说:“口香糖咽进去了。”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说我也知道我不该这么问。算了,你要是觉得好笑就当我发昏乱说话。别回答了。

苏西航用矿泉水顺了顺肠子,突然就挑起唇角对我笑了:“罗绮,我们大家都是成年人。只有小孩子才会对想要的东西本能地产生抢夺的想法。

如果有天我想跟你在一起,那也跟苏北望没有关系。

同样的,如果你跟苏北望无疾而终,也只能是你们两个自己的问题。”

我脸颊绯红地下了车,怀着莫可名状地心情进房间。

小起趴在卧室的地板上,在一束阳光的洗礼中睡成个奇葩的姿势。

我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俯身过去,轻轻用手抚摸着猫咪的背毛,那种感觉,就好像离婚的妻子在临走前再看一眼被判给前夫的孩子一样

我说不出口的哽咽塞在火烧火燎的喉咙间,一切也不过是我自作自受罢了。

此时我终于开始承认,我根本就还没有从上一段情殇里痊愈。着实不该那么轻易地就把自己定位在了新的爱情里。

因为自卑和不安。才会敏感紧张患得患失,才会失去了两人相处模式里最健康的节奏感,才会瞻前顾后,恨不得用一种讨好的方式来维系。

是我在不知不觉中,弄巧成拙了一个恶性怪圈。

看来有些东西呢,多了是矫情,少了是草率。感情的精准度,实在太难拿捏了。

还好只有短短的一个来月,于我,于苏北望两人来说,都很好调整吧。

都是有过去的人,什么话都还没轮到去床上说呢,有什么可纠结不堪的呢。

站在房间的大门口,我看到小起像个懂事的孩子一样轻手轻脚地伏在门口偷看我。

好像在说妈妈早点回来一样。

我秉不住的泪水再次夺眶。真心是难受啊,甚至比周男离开我的时候还要难受好多倍。

失去周男,意味着我重获新生。而如果失去苏北望,很可能意味着错失幸福。

这是错误的人和错误的时机之间的对比概念,哪一个更惨痛一点,我分得清。可是没有办法,被冠以错误之名的,都是畸形的胚胎。

我给苏南薰打了个电话,我说我回家了,小起麻烦她照顾一下。

“怎么了罗绮,你好像”

我知道她是在说我的鼻音,伸手抹了把眼眶:“没事,感冒嘛。”

“你和北望是不是吵架了?刚才给他打电话叫他别错过爸的生日宴,他的情绪也不怎么对”

我说没有,苏姐你别多想了。

没有多余的解释,我把苏北望的门钥匙轻轻放在茶几上。最后瞥了一眼猫猫,便咬了咬唇出门去了。

回家后看到我妈蹲在院子里,我吓了一跳,说你怎么回来了?

“我家我不能回来啊?”妈一边摆弄着地上的几个盆栽,同时瞪了我一眼:“倒是你,这几天在哪呆着呢?不是说感冒么,怎么还出去瞎折腾?”

我支支吾吾了一声,说若若出国了,我不好意思住人家。这工程不都结束了么,我回来住两天没事。

妈点头说也行,你进去把甲醛吸一吸,过几天我再带你外婆回来!

我黑着脸:“妈我是你充话费送的吧?”

“德行吧,”我妈白我一眼:“我才不担心你呢,你个死丫头命比猫硬。话说这几盆绿萝龙血树的,吸甲醛最好了。哪买的?”

我怔了一下:“不是我买的啊?”

“那谁送过来的啊?”我妈四下看看:“我这才刚进来,就看到门口摆了好几盆。是不是邻居哪个阿姨热心肠”

我蹲下身,看着龙血树嫁接的支架上是用一根医用压脉带绑着,无奈地挑了下唇:“妈,我知道是谁送过来的了。”

“哎呀,是你朋友啊。这得不少钱吧,最好还给人家。”

“不用了。”我开门抱了盆绿萝就进去了。我说这不是买的,人家爱好奇葩,自个儿院子里种的。

妈说最好还是先别住楼上,于是我拿了个沙发床在客厅里搭了个临时猫窝。往上一滚,我的体温又上来了。

“怎么了小绮,不是说好点了么,怎么又发烧?”

“可能是没休息好。”我抱着被子迷迷糊糊的。

“你就是不爱惜自己身体,平日里也不知道保养。”我妈一边给我倒水找药,一边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没时间去健身,也好歹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嘛,整天就是烧烤大排档的垃圾食品。等会儿给你冲杯苦瓜粉,清火清肠的,发发汗就好了。”

我一阵胆寒,我说你又哪弄来这么奇葩的东西。

“以前小关他们送过来的呀,不吃不都得浪费啦。”妈指着柜子上一绿油油的罐子,恩,看包装就透着一股很难喝的气息。

“你呀,这点就没你爸听话。只要是我给他做的,没有他不吃的。”说话间,妈就冲了一杯绿色冒液体泡的制剂送到我嘴边,光闻味道我就差点吐血了。

我说你饶了我吧,我还剩半条命得数一数这辈子的恩怨情仇,不想夭折。

“死孩子,之前给你送过去的那些营养品是不是一口没吃?你呀,瘦不拉几的再不好好补补,我看要想再怀孕可困难呢。”

我说我现在连男朋友都没有,怀个毛线啊。

“不是有了么?”

“有了又没了。”我把被子一蒙:“好了别吵我了,我头疼。”

妈骂了句死丫头,说水壶里的水都烧好了,药和牛奶麦片都放在茶几上。自己饿了冲一点,她晚上还要去赶一场同学儿子的婚礼。

妈走了以后,我给舒婷发了条短信说明天可能要请一天病假,然后下了个决心把手机一关,死了一样躺回去。

苏北望是不会给我打电话的,我确定。叼央宏技。

这一觉我睡到天快黑了,醒来浑身骨缝疼。测了下体温,还是三十八度。

我口干舌燥,起身去倒水。手脚一软,碰倒了茶几上的一堆瓶瓶罐罐。

奶粉麦片洒了一地,那杯绿油油的苦瓜汁也跟着凑热闹。整个地面跟被硫酸腐蚀过一样,我想这会儿要是有人闯进来,一定以为我在家做高危化学实验呢。

唉,幸好没把小起带回来。否则这一地黏黏糊糊的东西被她舔了,说不定当场就步了乖乖的后尘

一个激灵坐起来,莫名的灵光扯着我的脑神经足够绕赤道一周了!

我的目光落在柜子上那一整排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营养品上

像临幸一样逐个看过去,最后盯在一只红彤彤的罐子上!

营养蛋白粉冲剂!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掀开盖子,然后用指甲挑了一点凑到鼻子下闻了闻。

这东西没什么气味,兑在牛奶和稀饭里只会增加粘稠度,口感并不好。

我怀孕之时,妈给我带过去几样,但我懒得吃。只是在做鱼的时候,用来代替过淀粉勾芡

一声门铃叮咚,我吓得差点脱手。

“谁呀?!”

“罗绮,好些了么?”苏西航的声音。

唉,我也说不出来是欢迎还是抵触。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是我家里,我让他进来也不用顾及别人高不高兴了。

于是我蓬乱着头发,穿着睡衣,等打开门的一瞬间才意识到自己一副被强奸过的样子迎接客人好像是不怎么礼貌。

“我没事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我说家里太乱了,到处都是鼻涕纸巾的,实在没有下脚的地方。

“我猜你可能急火攻心再次发烧,于是顺便过来看看。”他倒是一点也不见客气,大大方方进来连鞋子也没换。

我挠了挠头发,裹着被子爬回沙发床。

“我没事,明天休假了。”我说我心里有点乱,明明什么都不想多考虑,却总是无法停下运作的大脑。

“苏北望后来没再联系你?”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我关机了,他连没联系我都不知道。

“自欺欺人吧。”苏西航看了看地上那一片狼藉,径直起身去洗手间找来了拖把什么的。

我心里过意不去。说你别忙了,太恶心了我等下自己弄。

“恶心?”苏西航眯着眼冲我笑:“你是没见过巨人观液喷吧?

我不弄谁弄,以为人人都像苏家大少那样远离庖厨,手不沾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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