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凤执意要随星河派前往大青山,李青华也不多劝。正如杨欣所言,这是她的缘她的劫,应当由她自己去渡。既然无法带着李青凤回襄州,李青华也不便在这西南边陲小镇久留——星河派来此是为了除妖,李青凤留下倒也罢了,他若也不走,就有抢功劳的嫌疑了。

于是,李青凤醒来的次日清晨,李青华便向星河派众人告辞而去。

李青华在城门处站定:“你身上有伤,就送到这里吧。”

李青凤也不推辞,只道:“劳六哥到家后,替我向父母兄嫂问安。”

李青华却摇头拒绝道:“我不回家,此次出门原本是要往西走的,绕路过来瞧你一眼罢了。”

李青凤疑道:“六哥是要去往何处?”

“太叔祖炼丹少了一味滇结香,命我去高原采一株。”

李青凤瞠目结舌:“采……一株?”还是太叔祖会使唤人啊!

“对,一株。”李青华笑道,“不与你多说了,在此已逗留过久,太叔祖恐怕等急了。”

“六哥路上小心。”

虽是在城门外,不似城里人多,但进进出出的百姓亦不少,李青华需步行到无人处方才御剑而去。

李青凤一直站在城门外,直到有一群不知名的鸟儿叽叽喳喳地飞过,敏敏提醒道:“小姐,我们回吧。”

李青凤了然:“好。”

在李青凤昏迷的时间里,昭容已带着钟玥又进了几次山,追踪獾妖来时的路径,一路查到了某处山谷。按说山谷总有尽头,不论从何处进入,皆可通行,可他们却兜兜转转几个时辰又回到了原位,仿佛眼前的森林在拒绝他们进入。他们只好退回客栈,再行商议。

星河派众人正苦闷于不知该如何破解这鬼打墙时,李青凤刚好将李青华送出城外回来,才迈入客栈的大门,便被眼尖的昭君瞧见:“李姑娘!”

李青凤见大堂一隅只有他们几个,其他食客都坐得离他们远远的,不免心生疑虑。

互相问安后,李青凤忽略昭容嫌弃的白眼,问道:“诸位在此商讨除妖之事?”

“是啊!”天真无邪的昭君如实答道。

“在大堂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商议此等大事?”敏敏的诧异尤甚李青凤,“贵派未免过于自信了些,即便不怕隔墙有耳,也得防着走漏风声吧?”

昭容嗤之以鼻:“不过是一个丫鬟,也敢插嘴?再说,我派如何行事,岂容他人置喙?”

敏敏不满地嘟囔着:“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青凤倒不在乎昭容是否看得起她们,径直忽略了她,问道:“其他人为何都离这里远远地?”

昭君洋洋得意地道:“想必是见我等威仪,不敢靠近吧!”

“威仪?”昭仪道:“我们这个样子,何来的威仪?”

是啊,大家多多少少都挂了彩,也没了刚到时的神采奕奕。一群伤兵,满脸疲惫,谈何威仪?

李青凤道:“不敢靠近是真,但恐怕不是出于敬畏之类的,而是害怕。”

凤玦疑问道:“李姑娘何出此言?”

李青凤道:“冒昧请问一句,贵派地处北方,此地却为西南地界,求助之人为何舍近求远,到阴山请诸位前来,难道近处便无异能高手可降此妖?若说此妖是一等一的厉害,当地无人降得住;那贵派此番无长老坐阵,可有胜算?”

昭容道:“人家是绕过了襄州求助于我阴山,李姑娘也不必气恼吧?匡扶正义之事自然是由名门大派来做的,一些小门小户……恐怕也无人想起吧?”

李青凤强忍着怒气,道:“在下只是就事论事,并无他意。昭容姑娘如此阴阳怪气的腔调,恐有不妥吧?”

昭仪生怕她二人在此打起来,忙劝道:“师姐,我们几个除了钟师兄之外,都是第一次下山,也没见过什么妖物;难以给师姐有用的建议。我看李姑娘应该有不少的经验,不如我们一起商量商量?师尊说过出门在外,广交友总是有益处的。”

昭容却道:“师尊也说过,识人不明是要害人害己的。”

“你……”一向温婉的敏敏气极了,正欲冲上前去教训教训这不知好歹的掌教弟子,李青凤忙将她拉住,调整了一下情绪,道:“既如此,便不打扰了。”说完强拉着怒目圆睁的敏敏回房。

李青凤将门闩上,敏敏仍不服气:“小姐,我就得好好教训教训这昭……昭容,她阴山星河派算什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创教千百年也没个能让人记得住名号的门人。”

李青凤倒了杯水,示意敏敏降降火:“难道襄州李氏就有?”

“当然有!那……”敏敏差点脱口而出,被李青凤一记眼刀斩断了话尾。

“那谁?”李青凤的语气突变严厉。

见李青凤脸色都变了,敏敏顿时感到万分害怕,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答道:“那……鬼……鬼域使者……”

李青凤知她指的是何人,“敏敏,你跟在我身边不似在襄州之时,若不能将使者抛诸九霄云外,我就只能将你送回去了。”

敏敏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哭着求道:“敏敏再也不敢了!念在敏敏初犯,小姐,你就饶了我吧!”

别看敏敏方才气冲冲地想去教训昭容,其实胆子小得很,李青凤稍微重些的语气都能将她吓得眼泪直流。

在大堂闹了这么一出后,星河派一行也转到房内商讨了。昭容既已明言不需李青凤的帮忙,其他人哪怕已对李青凤所言之事有了疑虑也不敢再提出。思来想去,便在昭容回房后撺掇着凤玦去询问。

李青华虽将能量水留给了李青凤,但被妖抓伤的伤口一时半会儿还未能愈合。树梢是站不了了,李青凤只好在房中打坐调息,顺便听敏敏念念经。

敏敏拿着一枚特制的长银针坐在窗前,手持一片羽毛并在上面雕刻护身符咒,口中还轻声诵着《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北都泉苗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妖魔精,斩或六鬼锋。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凤玦靠近李青凤门前时,敏敏当即感觉到了门外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将银针羽毛收入袖中,柔声问道:“何人在外?”

凤玦自认为动作已够轻柔了,敏敏却还是轻轻松松便察觉了他的行踪,看来他的修为还是差了点。

虽隔着门,凤玦依旧行了一礼:“是我,凤玦,有事求见李姑娘。”

敏敏用眼神向李青凤征求意见,待她端坐于榻上后方才将门打开:“凤公子请。”

“李姑娘,我是为早上在大堂之事来致歉的……”

“区区小事,不必挂怀。”李青凤倒了杯水,示意凤玦坐下说话。

凤玦见此,也不多推辞便坐到了李青凤对面:“其实,我来还有一事……”

“为我胡说之事?”

凤玦赔笑道:“我们都觉得李姑娘言之有理,怎会是胡说呢?”

李青凤浅笑道:“不知前因只知后果,我也只是猜测,并无实据;这不是胡说又是什么?”

既然李青凤说不知前因,凤玦便将前因道出:“是有个脚夫收了酬劳,受人所托上阴山求助。说是树妖扰民,逢年过节要贡品祭祀;若是不给,便将土中养分吸尽令作物无法生长。村民们为了生计,只得乖乖就范。”

“可有伤人?”

“未直接伤人。”

“贡品都有什么?”

“无非是三牲瓜果之类。”

李青凤看了凤玦一眼,见他此言并非乱说,道:“妖的修行,或吸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或豪夺其他妖的灵力。”顿了顿,“即使修行过程中需要食物果腹,也是遵循自然规则的。一个树妖,索要瓜果尚且说得过去,至于三牲……植物一般也不食肉。”

“可据那个脚夫所言,祭祀后村民们都需得回家躲着,第二天出门一看,贡品全都不见了……而且是十里八乡的贡品都不见了。”凤玦补充道,“乡长也曾怀疑是恶人为骗取食物所为,偷偷地躲在附近看见过,确实是树妖。”

“那乡长亲眼见过这树妖?”

凤玦又道:“对,我们到了之后也找过乡长,他说虽未见到那树妖的真容,但它头上长满了乱动的枝条,还有稀疏的树叶,确认是树妖无疑……而且……而且在几年前也请过一位游方的道长去降妖,他也确认过。”

李青凤十分诧异:“有人降过此妖?”

凤玦遗憾地道:“可那道长进山后便再未出来过,想必是凶多吉少了……”

“所以……那树妖后来又出来作乱了?”

“后来祭祀时无人再敢逗留,是否仍是树妖不得而知。”

既然树妖作乱的现象在几年前便有,而且村民也都有意识地进行过自救——请了个道长——虽然失败了。但过了几年才又“不堪其扰”,请人上阴山搬救兵。李青凤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敏敏脑子转了几圈,猜测道:“或许是有这么一个树妖,可它背后还有其他妖。”

“敏敏~”

“敏敏姑娘说得对!”凤玦恍然大悟般道:“或许就是那獾妖驱使树妖作乱……你看,猪獾灵力不低又是肉食动物,而且还伤了你……”

“我的灵力不高,伤了我不能说明什么,”李青凤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丢人,“若真是道行高深,我六哥便不能一招制敌……”

“李公子是……一招制敌?”凤玦难以置信地问道。

李青凤虽不愿承认,奈何李青华的战力确实比她高许多,她也只能羡慕嫉妒恨外加不情不愿地答道:“嗯,一道符咒,直接收了。”

凤玦由衷地道:“佩服佩服!”他只见过师父用三招降了一只兔子精,能一招制敌的,还未见识过。

“还是继续说说树妖吧。”李青凤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

“对,”凤玦将话题转回来,“既然树妖背后还有道行更高的妖,而且不是獾妖,那恐怕我们不是对手。”毕竟连獾妖都打不过。

李青凤提示道:“或许,贵派可曾修习过降妖的阵法?”虽然昭容的车轮战也有一定的效用,但遇到正经修炼过的妖,比如獾妖,就不堪一击了。

凤玦面有难色:“虽然师父有教过阵法,但我们毕竟不是一个门里的,没有一起演练过;而且除了钟师兄跟昭容师姐,剩下我们三个都是第一次下山,没有实战经验。”

李青凤道:“经验都是靠累积的,此次过后便有经验了。”

凤玦有些不好意思:“让李姑娘笑话了……”

“贵派确定无人支援吗?”李青凤回归了正题,“若树妖背后是比獾妖更强大的妖,你们的胜算能有多大?”

凤玦沉思片刻,道:“我们正好有五人,或许可以五行阵对敌。可五行阵变化不多,容易被破;最好能迅速克敌,但我们的修为……”

李青凤打断道:“贵派阵法的优劣,不必与我细说。”

“哦,”凤玦方才反应过来,幸亏他也没说什么要紧的,“不知怎的,觉得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李青凤闻言不语,眼神却暗淡了些。凤玦自觉尴尬,便起身告辞:“我……我还是回去同师兄他们再商议商议,今日多有叨扰!”

也不知星河派商议得如何,只知次日李青凤在大堂用早饭时,遇星河派准备上山。昭君热情地邀请李青凤一同前往,昭容重重地咳了一声暗示他多嘴。

李青凤了然,推辞道:“我家在此地有些生意,许久未去查看过,此次正好来个暗访,恕难同行了。”

“瞧见了没?”昭容讽刺道,“人家李姑娘可是大忙人,既要斩妖除魔又要照看夫家生意,还得一边寻夫君一边准备改嫁。你们呐,少去叨扰别人。”

其他人虽知昭容此言不妥,却都不敢再多言。凤玦有些不悦:“师姐慎言!”

李青凤对凤玦报以感激的一笑后,才怼道:“昭容姑娘伶牙俐齿地句句戳人脊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有何愁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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