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么年轻,真是可惜了……”苏灵郡拂开了男子眼下的最后一缕发丝,凝视着。
他的脸很消瘦,右边的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衬的人清俊而且沉魅,苏灵郡伸出手,搭在了他的人中。
没有鼻息。
于是他又拿住了对方的脉搏——脉搏还有极其微弱的跳动。
这不是回光返照,他还没彻底死掉。
来不及想,苏灵郡霍然捞起男子的后颈把他慢慢扶了起来,触手冰凉寒冷,仿佛碰到的不是身体,而是一片雪花。
这男子的双目仍是紧闭,苍白的脸上泛着毫无生机可言的青色,尚未干涸的血正顺着他的嘴角滑落。
苏灵郡心下了然,如果不及时保住这人的脉象,他会就此衰竭。
“奕儿帮先生背着竹篓,先生要把这位道长背下山。”在判断出对方还可以救的时候,苏灵郡立马将身后的竹篓脱下递给初奕,接着道:“你先下去等我,我身上背着个人,定没有你快,若半个时辰我还没有到山下,你就先回去帮先生把需要的东西准备一下,明白了吗?”
“明白了,那先生路上小心。”初奕自是明白此中道理,便飞快地背起竹篓,一溜烟跑掉了。
待初奕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头的时候,苏灵郡才再次搭脉。
从脉象来看,这个男子体内灵气紊乱,如同潮涨潮落,时急时稳。
然后,他小心谨慎地扶着男子的后颈,探了一下对方全身的经脉——
经脉完好无损。
他又掀开男子胸口的衣裳,粗略的查看了一下对方的伤口,然而下一瞬,他不由讶然——
这人中了那么多剑,居然次次避开要害。
经脉完好,也没有致命伤,苏灵郡自忖医术虽没那么出神入化,但只要不是灯尽油枯他就还能把人从阎王那拉回来。
他思忖之后,决定还是先点住男子的太渊穴,以防止他内息与气息调节不开,在半路就不治而亡,随后又把男子连拖带拽的拉起来,扯住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再将他整个人负到背上去。
从鹰峰岭向南行约莫一个时辰即可到鹿鸣谷,但苏灵郡身上背着一个人,他身单力薄走不了那么快,速度也自是比之前慢了许多,等他走到山脚时,初奕早没了身影。
鹰峰岭脚下的路也并不算好走,河流急湍,踏脚石上苔藓蔓延格外湿滑,故此这一路走来,苏灵郡跌跌撞撞,几欲滑倒,也幸亏他从山上捡了一根粗木枝,才没有被这急流冲走。
出了鹰峰岭后,他加快了步伐向南立行。自己的背后背着一个将死之人,他不敢有一丝怠慢,生怕耽误救人的最佳时辰。
初春的鹿鸣谷风景甚好,气温也比其他地方略有提升,蓄了一夜的露挂在梨树枝头,沾衣欲湿,但此时苏灵郡根本无暇顾及这些,这一路上为了不让对方半路断气,他走走停停,一面要替他点穴控气,一面又要探探对方的鼻息,若是真死了,那便可以直接找个好点的地方给他下葬了,也算是尽了一面之缘。
在及至抵达鹿鸣谷谷口的时候,苏灵郡依旧观察性的探对方鼻息,却碰了半天没有碰到对方的鼻子。
他微微侧头,用余光倪了背后人一眼。
仅这一眼,他顿时寒毛直竖。
因为背上的男子正睁着眼睛看着他。
苏灵郡很快回过神来,他试探般的问道:“道长?”
……
对方并没有反应,非但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还直勾勾的盯着他,黑白分明眼瞳在此刻看上去殊是诡异。
苏灵郡腾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薛景阳依旧没任何动作,唯有一双黑眸在一眼不眨的望着苏灵郡,除此之外,他甚至连呼吸都没顿一下。
苏灵郡:“……”
于是,在接下来的路上,两人愣是大眼瞪小眼干走到底,谁都没说过一句话。
尚是初春,夕日欲颓,天色沉的依旧很早,待苏灵郡背着薛景阳回到家时,别院中已经亮起了一盏火光明艳的灯。
别院隐在树荫之下,远看不算大,但也不小,一共有三间,周围砌着青竹做的篱笆,此处名为净舒别院,是苏灵郡五年前带着初奕隐居时花了不少时间建造的。
除此之外,屋后还有一片田地,里面种着瓜果蔬菜,在春色的照应下显得分外向荣。
苏灵郡扣响了门扉,过来来开门的是个少年,粗布麻衣,长得倒也还算水灵,嘴角一咧时会映出两个小酒窝,有几分可爱。
初奕见先生回来了,也顾不上正在锅中翻滚的浓汤,他急急忙忙的从屋中跑出来开门,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到了苏灵郡身后。
那双眼睛也在回视着他。
他惊得倒抽了口凉气,脚也忍不住向后退了三步,“先生,你……”
“别怕,他已经醒了,只不过状态不太正常。”苏灵郡看初奕有些后怕便也没为难他,自己则径直走向院中。
初奕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一路帮先生扶着男子来到了屋里。
“奕儿,东西都准备好了吧。”苏灵郡抱起厚实的被褥,盖在了男子身上,“今日的晚膳不用等我了,你做好后直接吃吧。先生等会要医治他,没有我的准许,你不可随意进来,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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