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玉恶毒的表情也僵硬了。

“师尊莫不是担心弟子会因被割血引凶兽怨恨师尊?”谢眠望着江怀玉,发带温顺落在发间,抿唇浅笑,“师尊也是为救师娘,不得已才牺牲弟子,弟子断不会因此怨恨师尊。”

“弟子毕竟比不上师娘,为师娘死是理所应当的。”

谢眠的笑是带着死气的,死气藏在鲜活外表下,腐烂蔓延。当他笑着说到理所应当四个字,就咬重这四个字,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谢眠早就习惯理所应当四个字。

他在龙族里是个污点,尚小时,母亲和兄弟姐妹们对他说,你作为后辈,理所应当为她牺牲。

他再大一点,母亲死了,流落人间,人人可欺,即使是畜生都可以在他头上撒野,所有人都觉得他理所应当被牺牲。

以至于抓住任何机会,他都会疯狂掠夺,不折手段,往上爬,让说理所应当的人成为埋在漆黑地里的一捧灰。

师尊也一样,谢眠不觉得杀一个拥有师尊身份,觉得理所应当的人有何不妥。

简单来说,师尊只不过是他往上爬的踏脚石,在有利用价值时,他乐意跟对方周旋,装乖卖巧,低头示弱。

江怀玉不知道谢眠在想什么,但看他一脸温顺,就知道这朵黑莲花没想什么好事。

深吸一口气,春寒混合着对方身上呛人的血腥味丝丝缕缕灌入,江怀玉觉得胸腔都冷透了。

照这个情况看,是没可能让谢莲花自动退出师门了,只能后续抓他把柄,以犯大错的罪名赶出师门。

谢眠耳边忽然响起一点隐隐约约的声音,声音并不清晰,转瞬而逝,只能扑捉到莲花两个字。

……莲花?

他目光落在江怀玉唇上,江怀玉并没有开口说话。

“很好。”江怀玉回神,轻轻拽住谢眠垂在肩侧的发尾拉了下。

谢眠头皮一痛,眼中浮现戾气,压住脾气,他无辜的看着江怀玉,“师尊,弟子可是哪里说错了?”

江怀玉送开手,站起身,冷冷刮他一眼,“想留就留吧,只要别在本尊面前碍眼。”

谢眠闻言,弯起眼睛,笑了。他笑起来,仿佛流星划破漆黑夜空,璀璨的莫名吸引人。

“谢师尊,师尊真好。”笑着,指尖翻飞,乾坤袋已经稳稳缀在江怀玉腰间。

“脏了。”江怀玉皱起眉,目光扫过谢眠身上狰狞的伤口,一把扯下沾血乾坤袋,原主身份显赫,乾坤袋里应该有疗伤药,甩谢眠手上。

“本尊不要了,随你怎么处理。”

谢眠笑容消失,情绪有些低落,不知想到什么,他收下乾坤袋,转身离开内室。

江怀玉目送他离开,松开一直握着的左手掌心,左手掌心薄薄一层冷汗。

眼看谢眠要离开,临近殿门,谢眠又忽然转头,“弟子愚钝,请教师尊个问题,真正的龙族长什么样?弟子此次出去历练,听人谈起龙族,实在好奇。”

他声音轻飘飘,穿过内室,毒蛇似的贴到江怀玉耳边,吐息。

江怀玉被惊起鸡皮疙瘩,松开的左手又不着痕迹握紧。搞了半天,黑莲花真正的目的是来试探自己发现他龙族身份没有。

纵观全文,直到大结局才揭开谢眠龙族身份,江怀玉有理由怀疑前文里知道他身份的人都被弄死了。

江怀玉垂下眼帘,不耐烦关上内室门,道:“龙族早就被剿灭了,本尊怎么知道。你若好奇,下地狱,直接去看不比问本尊更好?”

江怀玉关上门,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他没有注意到,一只白色信鸟正要往内室飞,因门关的太快,信鸟一头撞门上。

“啪嗒——”一下,信鸟撞的荤七素八,顺着门滑落在地上,正准备起飞,翅膀被人按住。

“啾啾啾——”

谢眠面对江怀玉事的笑容消失,他半蹲在地上,手指按住信鸟翅膀,目光平静的看着在指下惊恐的信鸟。

看了片刻,谢眠拨弄下信鸟脚环上绑着的印金纸条。

印金纸条上赫赫然写着几行字:

“江怀玉,从后山悄悄下来,我派人接应你。

该死的越沉水,不让我进来,说是要重罚你。不就闯了个禁地,害了个徒弟,放走了个凶兽吗,大题小做,无理取闹。”

谢眠缓缓扫过这些字,重新将纸条叠好绑回信鸟脚环上。

信鸟羽毛直发颤,正想逃跑,谢眠忽然收紧手,将信鸟攥在掌心。

“啾啾啾!”

信鸟剧烈挣扎,但它太小,挣扎的效果可以忽略不计,压根不可能吸引到室内的江怀玉。

猩红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流,信鸟逐渐没了气息。

谢眠从喉间滚出声轻笑,他展开手,看着掌中鲜血淋漓的信鸟,眉眼带着点温柔,用一种极其惋惜的语气,无辜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太弱了。”

……

“尊者跟你说什么了?”

刚出大殿,谢眠就被魏延拦住,魏延一直蹲在大殿外没有离开,就等着谢眠出来。

谢眠扭头避开魏延就想走,“没什么。”

“没什么?”魏延眯起眼睛,目光绕着谢眠走了一圈,“那……这是什么东西?”

一把拽住乾坤袋,魏延刻薄道,“这不是尊者的乾坤袋吗?怎么在你这里?你偷的吗?”边说着,边一把夺过乾坤袋,“没收了。”

谢眠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反抗,让他顺顺利利拿走乾坤袋,哼着歌离开。

然而,魏延没有注意到的是,一丝血液渗透乾坤袋,滴落在地上……

天色尚未昏暗。

谢眠一身染血玄衣,浸在落霞中,似与天穹融为一体。他望着魏延离开的身影,舌尖顶了下上颚,低头,慢条斯理擦去手上不存在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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