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菀香听人们口口相传才知道,从山上冲下来的洪水冲垮一侧山体,继而冲毁了一半铁路路基,前面形成一片汪洋,而列车停在脱轨的边缘动不了了,随时面临着被洪水倾毁的危险。
当务之急要让火车向后倒退一百米,脱离危险地段。
人们听列车员解释清楚,就不顾大雨跑向了火车。
大姐把小虎子往赵菀香雨衣底下一塞,也跑进了雨里。
半个小时后,列车终于在众人合力之下向后倒退到安全位置,但因为没开到站台,没法换车头开回上一个站台,车上也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只能等火车站那边及时预测到情况,派人赶来抢修路基。
期间雨下得越大了。
车厢成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庇护所,所有人在推完车后很快被列车员们安排了回来。
喧哗吵闹声中,浑身湿漉漉的大姐发愁道,“我们队里的水稻苗应该返青了,这下估计全淹了。”
赵菀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个年代不论谁都把粮食看得一顶一重要,她再怎么安慰,语言的力量都太薄弱了。
大姐两个孩子经历刚才那一出冻得不轻,鞋子和裤腿全部湿透,头发和脸也沾了不少水珠,正缩在座椅上瑟瑟发抖。
她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块小毯子和干净毛巾,给两人擦一擦后披上。
两小只眨巴着充满信任和欢喜的眼睛,任由她动作,然后奶声奶气道,“谢谢阿姨。”
赵菀香摸了摸两人毛茸茸的脑袋道,“不客气。”
大姐发愁完,转头一看两个孩子身上新崭崭的毯子,忙站起来阻拦,“不用给他们盖,都把你东西弄脏了……”
赵菀香把她按回座位,把两个孩子用过的毛巾递过去道,“行了大姐,你也快擦擦,你刚才急着推车都把身上淋湿了。”
两人一说到这个也是好笑,谁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推火车的经历。
车厢里吵闹了一轮后,大部分人在忧愁中陷入了疲惫中,渐渐安静下来。
大姐这一路看出赵菀香人好心善,瞧着她更亲切了几分,坐定后说道,“这里距离下一站不远了,我跟孩子们就在那儿下车。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男人就驻扎在这儿一个农场,其实就是云景农场,云景农场自从改成生产建设兵团,下面就设立了12个团外加好几个独立营,其中一团三营三连的农场就在下一站的云景镇,我男人是三连的指导员。”
她顿了顿道,“妹子,我叫何淑芬,队里的人都管我叫何大姐,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不容易,要在这边万一遇到什么困难,就过去找我,我一定会帮忙的。”
赵菀香怔怔的,好半天才回神,按捺着猛然间加速的心跳道,“我要找的人也在你们三连。”
“他叫沈奉,你认识他吗?”
正说着,车厢里突然热闹起来,所有人趴在车窗一阵欢腾,“来人了,部队上来人救咱们了——”
赵菀香下意识偏过头,透过被雨水冲刷的有些模糊的车窗玻璃,就看到一辆橄榄绿的军用卡车正朝这边缓缓驶来,片刻后停在了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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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长,调查清楚了,是山体滑坡,前面路基冲毁了,底下水位有两米高,幸好驾驶室的司机当时眼疾手快拉下走行闸,才没造成火车倾毁和人员伤亡,刚才他们已经调动车上所有人的力量把火车向后推了一百米,现在位置暂时安全。”
有人跑回来报告道。
沈奉站在雨中,隔着雨雾望向前方,年轻的脸上写满冷峻。
“能不能挖引水渠?”
他问道。
有人忙道,“原则上是可以的。”
一众人就地商讨起具体操作。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列车车厢里,赵菀香双手贴在车窗玻璃上,目光紧紧跟随着那道在滂沱大雨中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在认出他的那瞬间,她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攥住,不敢用力呼吸,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生怕下一秒失去他踪影。
沈奉敲定细节,很快让人带着工具干活,经过列车时,大花和小虎子拍着车窗玻璃兴奋地喊,“沈叔叔,沈叔叔——”
沈奉似乎毫无所察,大步流星离去,只留给他们一个瘦削又硬朗的背影。
何大姐忙把两个小的扯回来,“别吵吵,你们沈叔叔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忙!”
大花问,“那我爹呢,爹咋不来接我们?”
“……”
何大姐失笑,没有回答闺女的童言童语,转头正要和赵菀香说什么,就见她怔怔望着窗外不动,神情恍惚,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她轻声道,“怪不得沈奉会来,我们连队距离这边最近,他肯定接到上面命令了。”
赵菀香抹去眼角湿润,顿了顿才离开窗边,脸上恢复了点红润和笑意,她道,“原来那是他,我好几年没见他,都快认不出来了。”
她确实好些年没见他。
上辈子自他牺牲后,她一直在快穿世界做任务。
而以这辈子现在的时间线,距离跟他上次见面,大概还在两年前,不过上个月他有寄回来信,信里除了惯例关心她生活和将来工作问题,还装了一些钱和粮票。
赵菀香想到这个就既喜悦又酸楚,心口被各种滋味填满,眼里差点又涌上泪花。
何大姐只当她太过高兴,嘴里不断安慰道,“都怪队里太忙他走不开,我男人也一样,过年都没回家。没事没事,见到就好啦,等他那边忙完,我就带你过去找他,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赵菀香重重地点头。
沈奉那边带着人干得热火朝天,直到夜里才把山洪从引水渠引开,并修好了路基。
此时雨势渐渐小了。
一群人累得喘着大气,雨衣下浑身被汗水浇透不说,高高卷起的裤腿下,从膝盖到小腿都是污浊泥水。
沈奉向来奋战在一线,比起别人更不用多说,其余人拾掇工具和身上的时候,他踩着泥水朝火车司机和司炉走去,道,“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了没了。”
“安顿安顿人可以走了。”
“谢谢沈连长,沈连长和大伙儿都辛苦了。”
火车人员一顿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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