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出门的妇人们见到这场面,无不动容。
被关进永巷的妇人多多少少心底都有怨气,在这种缺衣少药的地方,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哪儿还有多余的闲功夫去关心别人呢?
每年都有一病不起的人,有的妇人昨天还能勉强坐起来喝几口汤水,第二天就被裹上草席,抬了出去。在这里住的越久,见过越多,对此也越麻木冷漠。
然而这些天院子里不少人病倒,陈令漪姊妹不分亲疏,不计过往恩怨,能帮的都给予帮助,就连那个疯婆子,她们都不加嫌弃地照料。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妇人们渐渐喜欢上了这姊妹俩。
此时见陈令漪要被强行带走,妇人们便纷纷聚拢来,将他们堵在中间走动不得,七嘴八舌地问:“她到底犯了什么事?”
“就不能好好说吗?”
“你们要带她去哪里?”
被团团围住的火者大声呵斥着妇人们,野蛮地推开她们,艰难地拖着陈令漪往外走。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尖喊:“呔!!站住!!”
这一嗓子高亢尖锐,又带着几分癫狂,与常人大有不同。
拖拽陈令漪的那两个火者都不由回头,脚步也慢了下来。
陈令漪亦转头看去,就见一披头散发的妇人,眼神凶狠疯狂,手中高举一柄长扫帚,朝他们直扑过来,口中尖声叫骂:“瘟死的催命鬼!还敢来索老娘的命?!”
她来势汹汹,众妇人纷纷向两边让开,被堵在中间的火者却没地儿可躲,一火者肩头重重地吃了记打,痛叫一声不得不放开陈令漪,抱头鼠窜。
疯婆子又挥扫帚打向另一个。
那人见势不妙,早就放开了陈令漪,慌不择路中,低头往地上一趴,竟试图从一妇人裙下钻过去。
“看剑!”疯婆子追上去,扫帚柄结结实实地戳在他的腰眼儿上。
那火者“嗷!”地惨叫一声,地上连打两个滚,爬起来捂着腰,一步一瘸地往外跑。
疯婆子在两火者后面边打边追,直追到前门边。
两火者狼狈跑出院子,拼了命将门关上,紧紧顶住门扇上锁。
疯婆子高举着秃了大半的扫帚,却犹如手持宝剑,另一手叉腰,对着院子外大声叫骂:“死瘟鬼,你们再进来啊!看老娘削不死你们!”
那两个火者哪儿敢再进,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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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令漪愣愣地看着疯婆子指天戳地大骂,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疯婆子却突然停下了。
随着骂声戛然而止,她转身往回走。
陈令漪不由往旁退了一步。尽管照料过几天病中的疯婆子,可刚见识过她方才发作时的疯劲儿,叫人不得不防备些,谁知道她还认不认识自己,或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见人就打。
还好,疯婆子根本瞧也没瞧一眼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陈令漪随之放松下来,轻吐口气,由衷而诚挚地道:“婆婆,多谢你!”
疯婆子脚步一顿,侧头看过来。
每回疯婆子出门盛汤饼时,众妇人都远远避开。即使陈令漪连续照料了她好几日,也都是在光线昏暗的屋子里,疯婆子又总是披头散发的,陈令漪还从未这么清楚直接地看到过她的脸。
那头蓬杂乱发之下隐约露出的面容虽苍白素净,但眉目清秀姣丽,五官细致精巧,居然是个美人!
陈令漪没想到她会停步看过来,更没想到“疯婆子”根本不是个老婆婆。
她惊讶地张了张嘴,却一点儿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才好。
“疯婆子”垂眸,“咕咕”低笑,朝她招招手:“跟我来。”
“额,不,我……”陈令漪正要拒绝,却不防妇人一把握住她的手,力气还特别大。陈令漪挣脱不开,被妇人径直拉进她的屋里。
韩娘子扶着陈梓馨,正要问陈令漪知不知道这两个火者是为了什么事要将她带走,却不料陈令漪竟被疯婆子直接拽进屋去了,不由都傻了眼。
陈梓馨刚想追过去,却被韩娘子拉住了手。她诧异回头,见韩娘子摇了摇头,顿时领悟,这会儿阿姊还是躲在疯婆子屋里最安全。
疯妇人进屋后便将门“砰”一声重重关上,随手把扫帚穿过闩架,当成门闩来用。
屋里没有点灯,窗扇紧闭,再关起门来就是黑咕隆冬的。
陈令漪本来还挺感激妇人替自己解围,但见她关门上闩,不由手心出汗,暗暗衡量着被人强行带走,与被一个疯疯癫癫的妇人关在黑屋子里比起来,到底哪一个更可怕些……
“夫人,我还有些话要和妹妹说,请你让……”
妇人打断了她的话:“别出去。”
陈令漪不禁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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