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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少年皇帝昏睡不起,早朝就停了。但每日都有大量的奏本需要批阅,政务需要处理。

皇帝病倒后,中书省便成了朝廷的最高决策机构。太傅楚尧泽身兼中书令,大权独揽,几乎成了一言堂。太傅只在大礼那天休了一日,婚后第二天便回到中书省,满脸笑容地接受众官员的祝贺。

不过心细的人会发现,太傅的脖子上有道寸许长的伤痕,虽然伤不算深,只浅浅一道,但关键是伤痕位于要害之处,难免让人心生疑惑。

太傅解释说他起草奏疏时过于专注,把裁纸刀当成了笔拿在手里,不巧脖子痒了便抬手去抓,直到划伤脖子才发觉手中是刀而非笔。

此言自然又迎来众官员的一顿吹捧赞颂。太傅微笑着摆手谦辞,让诸官回去处理政务。

时近中午,太傅将重要的奏折处理得七七八八了,便去往内宫,看望仍然昏睡不起的圣上。

他虽是外臣,却也是辅佐新帝登基的大功臣。陈淮年幼识浅,而崔太后是内宫妇人,心计虽深却没什么处理国政的经验,崔刚则纯是个一根筋的武夫,逼宫成功后一心要将皇位坐稳,更是依赖于楚尧泽的韬略智计,时时召他进宫商议,铲除异己。

如今他尚了长公主,成为圣上的亲姐夫,他要去看望病重的圣上,又有谁敢多说半句?

楚尧泽到了延嘉殿外,太医正为圣上针灸,用药草灸烤穴位,他闻到殿内传出的刺鼻气味,不由微皱眉头,在门外就站住了。

严勤高急步从内迎出来,朝他弓了弓腰,起皱的长马脸笑成一朵没泡开的杭白菊:“大喜啊大喜,给太傅道喜了!昨日才行了大礼,新婚燕尔,一刻千金,太傅怎么不多休几日?”

说话间看到楚尧泽脖子上那道细长的红痕,他倒抽一口冷气,夸张地耸起眉头,嗓音也跟着尖利起来:“呦!这是怎么搞的?难不成……还动上手了?”

楚尧泽淡淡笑着,只在听见最后一句时,眼神微变。

严勤高回头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这是……长公主挠的?”

楚尧泽并不答,冷冷盯着他格外夸张的惊讶面孔。陈令漪关在灵兆殿时,他让严勤高仔细着点,别让她拿到尖利之物,以防她做出自尽或是自毁面容等极端之事。她是怎么拿到那把剪子的?严勤高对此是真的完全不知情吗?

严勤高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后背发寒,莫名其妙地问:“不是吗?那是怎么伤到的?”

“意外而已。”楚尧泽挥了一下手,示意这个话题到此结束。“陛下的病情如何?”

“还是一样。”严勤高嘴角一动,沟渠般的法令纹变得更深,露出个饱含深意的微笑,“稳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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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第三日,太傅本该与永安长公主一起回宫参见圣上,但太傅称长公主偶感风寒,出行不便,就此取消了第三日的回门。

而长公主这风寒一感就是将近一个月,在这段时日里始终闭门不出,亦不见客。

八月金秋,午后日光微斜。

淡金色的阳光透窗而入,照在书案一角。一只修长纤瘦、骨肉匀停的手正在执笔疾书,笔尖在纸上迤逦而走,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忽地响起一阵压抑的轻咳声,那只手停了下来,搁下笔,从案头的一只青瓷瓶中倒出两粒乌黑滚圆的小丸,托在白皙如玉的掌心。

一名小火者急匆匆跑来,还在屋外便道:“禀常侍,太傅来了,是来找省监的。”

于鹤鸣合拢手指虚握拳,将药丸藏于掌心,神色一如平常疏淡:“省监不在。”

小火者正要去回话,于鹤鸣朝他招招手:“你过来。”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摸出十数枚钱币给了小火者,在小火者耳边低声嘱咐,最后问他:“记牢了吗?”

小火者收好钱,用力点点头,回到前堂,见着楚尧泽便道:“回太傅,省监去办事儿了。”

“可知省监去了何处?何时回来?”

“不知。”小火者摇摇头。

楚尧泽正打算离开,却听小火者又补了句:“省监这几天常去玄武门那儿,太傅若有急事,可去那儿找找看。”

楚尧泽微一皱眉,玄武门外就是左右羽林军驻扎护卫之处,崔刚在升任大司马之前,就是统领禁军的大将军,左右羽林军中有不少他的亲信。

虽然崔刚死后,他已经调卢定、彭豫康等亲信担任左右羽林的将领,而原先与崔刚关系密切的将领大多都被处死或贬迁,却难保没有遗漏。

严勤高没事去玄武门外干什么?还常去?

此时从内迎出来一人,姿容仙丽,行止飘逸,向楚尧泽郑重行礼:“常侍于鹤鸣见过太傅。”

楚尧泽示意他起身,带着漫不经心的口吻问道:“对了,于常侍,内侍省最近有什么事要去玄武门那儿办的吗?”

于鹤鸣淡然摇头:“省监不曾与下官提过。”

楚尧泽没有再问,挥手让他退下。

于鹤鸣直起身,正看到楚尧泽转身离去时,脸上所带的一抹深思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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