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子臻没有应答,垂眸看着自己搭在被褥上的左手。

被划伤的三处指尖上,干涸的血迹被擦净,狰狞的红痕被一块洁净绷带缠绕遮盖住,只能看见几乎与绷带融为一体的苍白指腹。

他微微缩回指尖,突然开口:“什么时辰了?”

淡漠的嗓音一下子冻结了房中原本还算和睦的氛围。

“子臻哥……”祁子善轻轻拽了一下被角,连忙看向宋尧旭的方向继续说,“抱歉,自从元日前一次事故后子臻哥就变得不爱说话,还望太子殿下莫要怪罪。”

宋尧旭明白他的意思,温和一笑:“无妨。”

接着他又回答起祁子臻的问题:“已至巳时。你应当还未用膳罢?小善方才端来的阳春面你若是不嫌弃,多少吃些。”

祁子善也忙在一旁附和:“小……我之前在膳房也用过了,味道很棒的!”

“不必。”祁子臻冷漠地拒绝,掀开被子准备起身时才发现自己身上衣服似乎换了一套。

虽同为素色黑衣,但布料更为精致,看似轻薄实则厚实,很保暖。在袖口处还有一簇细金线绣织的花纹。

与此同时,垂帘门处又有一人走进来,看着祁子臻漠然道:“早膳不可误。”

祁子臻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男子拿着一沓衣服走进来。

男子一袭墨色长衫,面戴一副细金祥云纹边的黑色面具,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面具下那对黑眸中的淡漠。

与祁子臻生死看淡的漠然不同,此人更多的只是对外物不感兴趣以及……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的冷傲。

祁子臻不经意间对上了他的视线,动作微滞。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不普通。

许是察觉到祁子臻的思绪,宁清卫很快收回了视线,将手中的衣服放在在身侧的一张椅子上,开口道:“宁清卫。”

祁子臻抿唇不语。

两个冷淡的人要想聊起来也不太可能,最后还是宋尧旭在中间缓和了一下气氛,笑道:“此处是宁公子的别院,早膳亦是宁公子亲自下厨。”

从宋尧旭的语气中,祁子臻能明显听出其敬重之意。

普天之下,能让太子殿下都敬重的人,除了那位软弱皇帝以外恐怕就只有……

“草民见过国师大人。”

祁子臻规规矩矩下床行礼,神情举止间却没有多少恭顺。

太子也好,国师也罢,权贵之流他皆不感兴趣。

宁清卫看向祁子臻单薄的身影,随后垂眸,淡然道:“免礼。用早膳罢。”

“多谢国师大人。”祁子臻依言起身,站在床前却没有要去用膳的意思。

身后的宋尧旭紧跟着站起,浅笑着说:“原来祁公子认得国师,抱歉,我并无意要隐瞒国师身份。”

“殿下身份尊贵,无需向草民致歉。”祁子臻错开半步,拉开与宋尧旭之间的距离。

宋尧旭脚步稍顿,最终转而走向宁清卫:“我与国师有事商讨,小善也暂且过来一下。”

祁子善看了眼祁子臻,又看了眼宋尧旭,最终应了声“是”后慌忙跑到宋尧旭和宁清卫身边,跟在他们身后一同离开房间。

他们离开之后,祁子臻在原地驻足,凝望着垂帘门。

前世起他那好弟弟便想着要如何往上攀附,想来他今日凑巧落水还给他行了个方便。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最终还是在圆木桌一侧安然落座,看着桌上那碗阳春面。

屋内暖气充盈,面条还冒着呼呼热气,点缀上一把葱花,米白与青绿交相辉映,卖相很好。

指尖伤口仍在隐隐作痛,祁子臻握筷的动作很轻,一点一点慢吞吞地把阳春面全都吃完。

一碗阳春面下肚,祁子臻吃得还算满足,起身拿回放在椅子上的衣服。

衣服还浸着暖融融的余温,想来是烤干后就直接拿过来了。

祁子臻摩挲着披风一角的花纹纹路,最后从自己的那沓衣服中翻找出一个小挂坠。

小挂坠是个瓷制小兔,只有三指大小,精致玲珑,是两年前祁子善赠予他的生辰礼。

祁子臻不喜平白受恩,虽知这小兔抵不了太子与国师今日帮助,但也算他划清关系的一种表示。

他将小兔放于桌上,到屏风后换回自己的衣裳,再将换下来的衣服叠齐摆放好后,才悠悠走出房门。

房门外没有那三人的身影,想必是去了旁处。

祁子臻对他们想谈论什么无甚兴趣,一步一步慢悠悠走出房门,走出庭院。

大雪后的早晨阳光正好,轻飘飘落在身上,感受不到太多温度,只照得地面雪白晃眼。

院子里鲜少有下人经过,祁子臻也不打算找人问路,借着对通常院落结构的大致熟悉,以及被清扫过积雪的小路,自己一路摸索着走出了这座府邸。

*

另一头,等宋尧旭回去时,房间早已空无一人,只余下桌面的空碗和椅子上叠得整齐的衣裳。

他无奈叹声,走近桌子时忽地发现在空碗旁边似乎还有一个小玩意。

是瓷质的小兔子?

宋尧旭伸手将小兔子拿起来,入手是温润的冰凉。

片刻后,他轻笑一声,黑眸中蕴出纯粹的温和。

还挺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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