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三楼205新住进了一个日本人,说是嫌305吵得慌,总有人在楼板上跳,吵得他睡不好觉,便命人安排了这一出。姑娘们起先是愤慨不平,可是听说是日本人干的,又不敢拿他怎么样,便只能每天忍着。进进出出的水渍印得黑胶皮十分难看,每天闻着臭胶味吃睡不宁的,尤其是睡在下铺的人越发难受,时间久了,胶皮下面还开始爬出一些许多腿的灰色爬虫,十分恶心,大家每天都要骂几遍这破胶皮。
这天晴芳感觉昏昏沉沉,胃口也很不好,下班后晚饭都没吃就躺下了。罗鹏发现后,一口断定是这胶皮惹的祸,撸起袖子就下蛮劲将厚厚的胶皮卷成了一卷,胶皮被拖开后地面一层灰色爬虫,姑娘们纷纷惊叫,罗鹏跳着踩了个遍。胶皮被罗鹏用绳子扎好后拖到后面阳台一角竖着放好。又叮嘱大家这几天尽量不要敞开宿舍门,免得被别人看到后举报,以后走路也轻声着点儿,不要跳,否则很容易被发现了。“再不弄走,你们都得病!”罗鹏气呼呼地说,“就是就是!”姑娘们纷纷点头。这下总算是好了,感觉瞬间空气都清新了好多了。
人在病中特别容易受感动,加上罗鹏又体贴细致得很,又肯下功夫。这不,又打了一份扁食上来给晴芳,还特意买了一包乌江榨菜。扁食放桌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罗鹏用嘴吹着说太烫了凉一下再吃。晴芳眼泪都快溢出来了,从小也没人这样关怀过自己。
他知道母亲讨厌罗鹏他妈,也连带着讨厌罗鹏。自己也曾经多少有点看不起罗鹏不好好读书、不成器。可是有什么比得了病中的温暖,有什么胜得过现实中眼可见,耳可闻,五脏六腑可以感知的关怀?
病过一场之后的晴芳,不再那么反感罗鹏,也不再总对他虎着一张脸了,两人的关系有几分见好,有时也会说笑。周末的时候跟大家一起或是打牌,或是相跟着逛街。
前几天,宿舍的姐妹跟晴芳说,她们车间有几个姑娘总是跟她打听罗鹏的情况。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有些东西,哪怕自己不想要,或者是觉得可要可不要,没什么大所谓。但是一旦有其他人突然站出来要跟你抢,你马上就会不高兴,甚至有几分想站出来宣示主权,表示这东西是属于自己的。晴芳口里不说,心里却更多地端详起了罗鹏。离开学校以后,没有了成绩这项对比,他倒混得其实比自己还好。人长得嘛,也确实不赖,主要是对自己还死地塌地,这确实是很难得的。
这天罗鹏新得了一把弹簧刀,拿去跟晴芳炫耀。他说给大家表演个魔术,便拿着雪亮的刀柄扎向自己大腿,再使劲一划,姑娘们“啊——”地一片尖叫,结果发现什么也没有发生。晴芳觉得好玩便也接过刀子去往自己腿上划拉,刀子一接触大腿便自动缩了回去,什么也划不着。“来你划我这儿,别划你自己,万一真把你自个儿给划到了可怎么办!”罗鹏伸出自己的大腿拍拍说。晴芳嘻笑着往罗鹏腿上扎,一下两下……“哎呦我的娘也——”随着罗鹏一声惨叫,血光一闪,他的裤子连同大腿一起皮开肉绽,翻出两寸多长一条口子,鲜血直涌。晴芳吓得丢了刀子两手紧捂着嘴,罗鹏捏住大腿痛得直吸溜:“赶快打电话!”
集美医院的病床上,罗鹏笑眯眯地躺着,一手拉着满脸泪痕的晴芳的手,还好并未伤及动脉,躺几天就能出院。“都是你,玩什么弹簧刀!”晴芳还在发抖。“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别怕了啊,没事儿,要是划在你腿上才要我的命呢!”罗鹏打了麻药,这会儿一点都不觉得疼,终于握住晴芳的手了,他开心得像那年喝了表叔的茅台王子酒一样,轻飘飘地。
晴芳的眼睛真好看,罗鹏盯着晴芳傻愣愣地笑,偷偷在心里嘀咕:“早知道是这样,我就早些天搞到这刀子该多好!”
罗鹏的心像长了翅膀一般高兴,这小子今年像是烧了高香,工作媳妇都搞定了,脸上天天挂着灿烂的笑。电工主管张起翔给他起绰号叫他“红双喜”,让他赶紧请大家吃喜糖。他倒觉悟高,第二天一早就拎了两斤“徐福记”糖去发给大家。又专门用黑胶袋包了一条“红双喜”香烟给张主管送去。张起翔拍着他肩膀说:“你小子有前途,我看好你!”
白天上班,休假两人就出去拍拖,公园、影院、商场、步行街到处瞎逛。晴芳懂事顾家,工资大部分都寄回了瑞城给老娘,很少给自己买东西。上次公司年庆抽奖,她抽到一只手表。手表是中性的,男女都可以戴。她也舍得不拿出来戴,说是要留给弟弟谷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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