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秦大她们打麦晒麦时,时节已近芒种。

打回来的麦子要在谷场上用连架将麦穗都打下来,然后耙子刨去麦秆,将它们堆成麦秆垛子,这麦杆子和泥混起来,拿竹筐打实兜上,现在谁家修泥瓦房还常用这个。此外,或是生火,或是熏制些什么东西,总还有用上的时候,过了收麦季节,家家户户的坝子上都得理出来两三个尖顶的麦秆垛子。

柳姑娘这会儿倒是不用扒在门口张望,秦大和秦福父子就在前门的大场坝上晒麦,秦方去收拾麦秆,他俩把家里那辆筛灰的风车抬了出去,秦福去挑麦子过来,秦大就站在旁边转着风车把手,把麦粒里的灰尘和瘪壳都吹出来。

这活儿看起来最是容易不过,找个小孩都能干,实则不然。这些细细小小的脏东西可不认人,人离得近,它专往人身上钻,若是此前没做过,定是给弄得浑身又痒又疼,还找不到苦处,非得仔仔细细洗上两遍澡才行。

柳舒自然是个不信邪的,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割麦打谷做不来,这还做不了么?秦大虽是劝了,见她执意要试试,也就笑笑把位置让出来,自己没走远,就站在旁边看。

那风车厢上面一个进口,下面一个出口,人拿着把手转,风自然就把瘪壳和灰带出来,剩下的麦子自己滑溜溜跳进底下的细竹筐里。

秦大替了秦福的位,拿个竹撮箕,一次只装一半,慢慢往下倒,那灰蓬起来起来,柳舒若是不注意,非得钻眼睛里去不可。如此虽做得慢,可那些瘪壳灰尘飞起来也少,柳舒带着帽子,蒙了半张脸,怎么也沾不上。

她放水放得明显,柳姑娘如何不知,当即就板起脸,停了手上的活儿,道:“阿安,你再这么磨磨唧唧的,一天的活我俩得做上十天半个月,什么时候能拾掇上家里池塘?我还等着吃泥鳅呢。”

秦大直笑:“我怕多了得飞你身上去,阿舒不像我们小时候磋磨惯了,脸上留点什么印子可就不好了?”

柳舒便瞪她:“你总得让我做来,才知道会不会,快些快些。”

秦大还待说什么,秦福笑嘻嘻地把新的一筐麦子挑过来,打趣道:“二哥在家连嫂子的话也不听么?嫂子乐意学,你应了就是呗,是吧嫂子?”

他拿手肘敲了秦大几下,秦姑娘只好满满地装上一撮箕,答:“那你把风车转起来,这次我不放水,秦福怎么添,我就怎么添,可好?”

柳姑娘自是欢欣鼓舞地将把手转起来,拉得风车呜呜响,至于其结果,便是厨房锅里少了两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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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舒给那些乱蓬蓬的灰尘搞得浑身不得劲,秦大顾着乐,也没忘记把水提到她房间里,还给拿了前两天卿婶新晒的丝瓜瓤,让她好好洗干净。

柳姑娘拒不承认自己经验不足,只说哪日再去地里打上七八个滚,她定然不会如今日这般不堪,秦大笑道:“不错,哪日出去的时候,将秦秦也带上,你俩一道打滚去。”

柳舒呸了她一声,将她撵了出去。

秦福正在坝子上候着,见秦大出来,直笑,道:“二哥娶了媳妇儿真像变了个人,往常那些嚷着要嫁你的姑娘,若是见了二哥这般模样,背地里定是酸死嫂子了。”

秦大看他一眼:“你又是从哪儿听的这些闲话?”

“这可不是闲话,这是我娘说的,她手眼通天,谁家狗生了几个崽,公的母的都清楚,这些还能不知道?”

秦大走到风车旁,忽地想起一事,小心把要去挑麦秦福叫住:“秦福,秦福,过来,我跟你……我跟你说个事儿……”

他俩在外面折腾什么,柳姑娘是一概不知,她洗完澡,见着日头渐高,也来不及再去瞧瞧秦大,出房门时往外看了一眼,就急匆匆跑进厨房去。

今天要做的是一道手撕包菜。

包菜在花庙村还是新鲜货,前些年朝廷开海运,二下西洋给带回来的,花庙村的人不知怎么种这个,还是秦卜开了点地,跟着朝廷师夷长技之策跑,府公为此赏了他不少钱,秦卜赚了这笔钱就不管,这包菜倒是跑进了花庙村众人的地里。

新摘回的包菜还算干净,打清水洗干净外皮,切掉根,对半劈成两半,让它们趴在案板上,用刀背拍两下,如此才能将紧紧裹在一起的菜叶拍散,方便用手撕成小块。

拍好的包菜用手撕成小块,这其中亦有一些小讲究,它那带茎的根部厚,炒时不容易熟,便得撕得小些,叶子轻薄,随意撕开即可。

姜切片,葱切段,蒜拍扁,干辣椒四五个切成两半。

热锅,里面加上猪肉,待到猪油融化,发热,冒香气,将切好的佐料丢进去,再抓一把花椒,爆香,丢进包菜。

炒包菜须得大火猛炒,这样随意翻炒两下就能出锅,若是炒得久了,包菜里的水分都滲出来,不仅会让菜叶变得绵软发涩,菜梗带苦,还会冲淡调料味道,让整盘菜都变得寡淡无味。

包菜炒两下,看见菜叶的绿色发亮变色,便加酱油、盐巴,翻炒均匀,见着菜发软,再添一勺醋,拌上,即可起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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