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素性喜洁,也难怪他会面色苍白需得扶额……少渊羞赧垂首,虽说她愿意破罐子破摔,可毕竟是个女孩子,女子终归还是在乎自己样貌体面的。
少渊垂头看着地面,双手在胸前执了礼讷讷道:“…师尊容禀,弟子可否先退下整理仪容,再来听训……”
重华扶额摆手,对她当前模样十分看不入眼。
少司命的寝殿原在山门内北峰,她因上下山实在辛苦,为图便宜,便一直居住在无相殿中,如今居处在南面,依着无相殿后院西南角,是座二层小楼,远眺出去可望见山下归墟海宽阔海面。
她身边没有侍候起居的人,事事需得亲力亲为。师尊说无相殿规矩历来如此,他当年还是少司命的时候,亦是独身一人过活,还需得端茶倒水侍候前任大祭司身前。
楼中修建浴池,引入温泉池水,倒是不必她自己去灶头烧水沐浴。少渊褪去衣衫,沉入温暖水中。抬手捏捏自己不足二两肉的胳膊,有些伤感,及至今岁生辰,她满打满算已有十岁,可身量仍旧像是五六岁的孩童,瘦瘦弱弱的尚且不足田间稻高。
她有时在想,是否因为师尊压榨太过,导致她总也长不高。如果她也承欢父母膝下,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光景?
小小的少司命也有很多烦恼,每日修炼问道,还需得识读乾坤六爻,堪命占星,医理等诸多东西。她曾私下探问过殿中年长的巫女,自己从何而来,父母何人,却只问出她是师尊抱回无相殿的,那时的自己尚在襁褓,万事不知。
少渊想,她许是被师尊从路边捡回来的,因为根骨绝佳,才入了师尊法眼。
修仙问道之人对于神界总有种热切的向往,而仙门向来只诩为神界之下第一,同三千凡世远隔归墟,凡世修仙之人总以仙门为最高的门槛,倒是越发捧的如今仙门弟子高高在上,不知所谓。
大祭司身为“神的第一先知”,据传可以直接同天界的神族交流,大祭司便是这九天之下唯一的“神语者”,据说有前任大祭司可以一语成谶,一语便可倾覆山海倒转,断人生死……少渊虽不知真假,但其实一颗小小的心脏也怀揣着那样的希翼,她希望自己能快快长大,也能肩负起自己的责任,也能成为那样受世人尊崇的人……
穿戴妥当,少渊拾起妆匣中坠着银铃的水粉色发带犯了难,平时帮她梳头的小巫女今日不知去了何处……眼珠子乌溜溜一转,少渊抓着发带奔出殿门,才出殿门复又匆匆奔了回来,抓起桌上糕点胡乱塞在嘴里,又掩了几块在袖笼中,方才又奔出门去。
远远望见廊下两个巫女凑堆私语,少渊抓着发带探出去小脑袋,“两位姐姐!”
两个巫女一惊,忙敛衽向她问礼,见她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其中一个掩袖轻笑:“少司命这是刚沐浴过么?”少渊忙不迭点头,将手中发带举到她面前,“劳烦漂亮姐姐为我绾绾头发成么?”
巫女听她似沾了蜜糖般的软糯嗓音,轻笑着接过发带,揽袖替她绾发。
少渊身量没怎么变化,头发却一年长似一年,长发如今已堪堪垂落腰下,乌沉沉的似墨缎一般,巫女掬起她长发在掌中,以指为梳,一缕一缕将她乌发拢起。
“听说座上出关,少司命可去请过安了?”巫女一边为她梳拢头发,一边状似不经意问起。
少渊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廊下花草,“已经去同师尊问过安了。”
她心中明白巫女问话的用意,自己虽年纪尚幼,却也知道自己师尊生的俊逸无双,像是贬落世间的谪仙,虽说性子十分鬼畜,不讨人待见,可也妨碍不了别人对他的倾慕。食色性也,人对于美好的事物总有趋从心态。
以往同她梳头的小巫女也总是有意无意过问起师尊诸事,她早已练就一套对答如流的话术。
她们问的无非反复那几个问题,穿衣、吃食、行处,可大祭司不能成亲,就算某一天她们当中哪个人同师尊生了情愫,也只怕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欢喜。
再者说来,师尊那般目无下尘的模样,这世间他能瞧的入眼的人又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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