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嬷嬷抱着冷星直接去到西华门。

今日,赫舍里氏皇后的梓宫从殡宫移至了西华门,等在西华门再祭奠三七二十一天后,再从西华门移到宫外城北的巩华城沙河殡宫停灵,这场丧礼才算勉强结束。

冷星到达西华门时,西华门外已搭好了灵棚,三丈六高的丧幡插在灵棚的外侧,每隔十步便对称着插了一对,沿着西华门前广场一路往外延伸,仿佛看不到尽头。

丧幡下,站着尽管着丧服也威风凛凛的銮仪卫,銮仪卫目不斜视一字排开,同样看不到尽头。

灵棚的最前面,有大批的和尚、道士和喇嘛,他们身着法衣,手执法器,各自吹奏着各自的哀乐、吟诵着各自的经文,声音混杂在一起,明明什么也听不分明,却又意外的和谐。

中间的空地,是跪得密密麻麻又井然有序的嫔妃命妇、皇室宗亲。

这一场丧事,皇上下令让八旗二品以上的命妇全部齐集举哀,持服二十七日。

皇上的重视成就了眼前的壮观场面,也叫这个端午沉闷得连毒辣的日头也不能让宫人们活泼躁动一丝。

走到下马幡和整仪幡前,梅嬷嬷放下冷星。

见幡整仪,尽管她们出门时已经确认了没带任何佩饰,但还是要再检查整理一番,以示庄重。

梅嬷嬷颤着手替冷星理着并不散乱的小辫儿,明明日头大得晃眼、热得灼人,她又抱着冷星走了一路,一张脸却白得像纸。

侍立左右的銮仪卫并没有投来任何异样的视线,这样苍白的脸色他们这几日见得太多了,一整日一整日的跪,没几个能红光满面的。

梅嬷嬷咽了口口水,竭力保持镇静,低着头牵着冷星悄无声息的融入了哭灵的队伍。

找到位置,冷星跪在前头,跪在蒲团上,梅嬷嬷则跪在冷星身后的空地上。

冷星人小个儿矮,跪在人群里面直接被淹没了身影,所以她大胆的抬头左右打量。

她身后的梅嬷嬷身形一颤,咬了咬唇,微微抬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后头可能投来的视线。

冷星注意到她的动静,挑了挑眉,转头冲她咧嘴一笑。

对于冷星无声的赞许,梅嬷嬷的回应是心肝一颤,嘴唇抖得更凶了。

天老爷唷,这是皇后的丧礼怎么能笑!

要是让人看见,自己就别想活了!

梅嬷嬷抖着唇,腰背又抬高了一些。

跪在冷星前头的人,以冷星的身量只能看见个背影,她们既不敢回头,也不敢同她窃窃私语,即便敢,估计也不会把她的话当回事,毕竟她实在太小了,明日才满周岁呢。

还是小孩子的胆子大些、规矩少些,也会认真的听她的话。

冷星把目标放在了同排的小孩儿身上。

她这一处一共跪了四个、呃,三个半孩子。

最大的一个是抱养进宫,住在头所,此刻跪在她左手边的大公主。

大公主今年三岁,脾性温和守礼,前两日她已经见过了。

越过大公主,冷星一眼便注意到了跪在大公主左手边,脑袋一点一点、正打着瞌睡的小胖子。

小胖子约摸有两岁左右,应该就是宫里的大阿哥了,听说养在宫外。

因着宫里的孩子太小,前头又死得太多,所以皇上赏了恩典,他们几个不用一直跪着守着,一日来一两个时辰,心意尽到了就是了。

就是这一两个时辰里头,大家选择的时间也是不同的,比如她右手边的三公主。

才三个月大的奶娃娃,吃睡的时辰都不定,也只能趁着她新鲜的时候,由保姆抱着过来跪一会儿。

而大阿哥住在宫外,因着前头的阿哥接连夭折,在前日嫡出的二阿哥保成降生之前,算是宫里的独苗苗。

皇室独苗苗的尊贵自不用说,大阿哥以国号清为乳名,前头再加上一个保字,唤作保清。

不知是皇上希望能以国运庇佑他长大成人,还是希望他未来能担负起保卫大清的责任,亦或者更进一步,继承皇位。

但无论哪一个,都能看出皇上对他的看重。

既得皇上看重,自然就有资本任性。

大阿哥以住在宫外进宫不便为由,来守灵的时间很是随性,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

冷星眸子蹭亮,干脆将身子半趴到地上,定定的盯着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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