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泽这一趟出去憋了一肚子火,饭也没吃就回来了。

收拾来安收拾不了,自己还得好说歹说让他别去他娘那儿告方澜生的状。

除了这些,眼下还有一个大问题,他的狗该怎么安置。

昨天夜里,曲泽找了条没人的小巷把狗栓了一夜。但这终究只是下策。

为着这事,他愁了整整一天,一天没出门,萧氏见了都说:“莫不是来安跟着谁,谁就不爱出门了?”

这话说错了。自打昨天回来,晏铮压根儿就没在曲泽跟前守着。曲泽想着狗的事,也没注意自己的小厮消失了一天。

直到第二日午时,晏铮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爷,小的有件事儿想问。”

曲泽正焦头烂额,看见他就烦,“你有事儿想问,我还有事想问呢,滚滚滚。”

“爷的那条黑犬是不是拴在族学外的第二条巷子里了?”

这事曲泽没和任何人说过,他啪地弹坐起来,“你怎么知道?”

便见晏铮晃晃链子,从身后牵出一条黑犬。

曲泽惊了一跳,他环顾四周,好在下人都在厨房忙里忙外,没人注意这边。

“你怎么找到它的?”曲泽靠近黑犬,看了好几眼,的确就是自己的那一条,“你怎么把它牵进府里来的?”

“坐好。”

晏铮并不答话,一拽链子,原本欲要朝曲泽扑去的黑犬动作一停,端正坐姿,摇起了尾巴。

曲泽亲眼目睹这一幕,脸僵了大半。

“它……你……你、你到底把我的狗怎么了!”

他差点没跳起来。

这条黑犬是出了名的烈性犬种,别说冲自己摇尾巴,他把它接回来这么多天,给它吃给它喝把它当祖宗一样供着,也没见它让自己摸过一下。

他原本都放弃了,养它,不就是看中它桀骜不驯的脾气吗。

可事到如今,凭什么一个小厮却让它低头了?

这无疑是奇耻大辱,是在曲泽的尊严上反复碾压。

“可爷不是说过,这黑犬不服管教么?”晏铮不解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我是说过,”曲泽跳脚,“但谁准你擅自动我的狗了!”

“小的还以为爷会高兴,”晏铮的一张脸低下去,因为生得过于漂亮,可怜起来就格外可怜,“是小的多此一举了吗?”

曲泽真是骂他不是,不骂也不是,只好道:“可你不是习武的?怎么现在又会训狗了?”

晏铮答:“师父曾养过好几条猎犬,小的习武之余,照葫芦画瓢偷学了些。好在爷的这条狗训起来不难。”

他说完,邀功似地将狗链子递上前。

曲泽不想在小厮面前丢了面子,挣扎片刻,强忍着手抖接了。

黑犬这回没对他呲牙咧嘴,竟围着他腿边打了个转,乖巧坐下。

曲泽下巴快掉到地上,头一回拿正眼打量起晏铮来。

他没想到这人……竟真有两把刷子。

“而且小的要没记错,爷是不是还在愁没地方安置这条狗?”晏铮适时开口问道。

“其实,小的知道个不会被人打扰的好地方。”

许是晏铮训狗的本领迷惑了曲泽,他真以为他能知道点什么好地方。

可被带着穿过几条街,拐进一条巷,这才看清,所谓的“好地方”分明是处败落的宅院。

瞧这断瓦残垣、满目苍凉的屋子,曲泽皱紧了眉头,这不是乞丐才会住的地儿?

“你这找的什么破地儿,大爷我的狗,能住这么穷酸的地方?”

他指着满地疯长的枯草,宅院门匾早被大风刮落在地,破烂得几乎和黄泥融为一体,曲泽上去踢了一脚,原来那上头写着一个“安”字。

“这是我的家。”

身后的晏铮忽然开口。

曲泽转头:“你说什么?”

晏铮走到他身旁,把那块几乎快要断成两截的门匾扶起来,“夫人没和爷说过?小的曾经姓安,从小就在这里长大。”

虽不及曲如烟,但曲泽也不喜外来小厮,又哪儿会去听萧氏说这些小厮是个什么出身。

他盯着门匾上那个“安”字看,“说起来……我是记得京都有一户姓安的。”

就是没想到这来安还是官宦之后,怪不得又会武又生得一副好皮囊。

晏铮淡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小的如今早就不姓安,也没有爹娘了。”

三年前,晋王谋反,先帝驾崩,太子被废,许多大官小官都受了诛连。于旁人而言是飞来横祸,可曲家却在那一天一转局面,飞升成了京都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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