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很难理解。
4说这是一个复杂的物理问题。
物理这个词听上去就很复杂。
复杂的物理问题,那就是复杂的平方,半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问题自己的脚趾头想不出来。
所以她干脆不去想了。
脚趾头就让它们舒舒服服地待在拖鞋里好了,整天赶路已经很对不起自己的脚趾头了,再让它们思考问题是不是太强人所难变本加厉?
该去洗脚了。
她盘起膝盖,把两只脚上的袜子都扯下来,两只袜子打成一个结,女孩抬起手稍微瞄准了一下,轻轻一投,袜子正中床头,命中目标!
半夏穿上拖鞋从床底下拖出洗脸盆,从房门后的挂钩上扯下光秃秃的毛巾,然后端着脸盆到漆黑的客厅倒热水。
十月份还是天气正热的时候,洗漱不需要太多热水。
接下来到卫生间里舀了几瓢清水,端着半盆水回到房间,女孩先把脸盆放在地板上,再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抬手摸了一把头发,捻了捻闻了闻,半夏犹豫了两秒钟,有没有油到能做油焖茄子的程度?
不能。
好,那今晚就不洗头了。
半夏用发带把头发缠在脑后扎了一个团子髻,像芭蕾舞演员那样露出修长的脖颈,再俯下身来捞出毛巾,拧干了洗脸。
半夏的皮肤很白,白得让老师都羡慕。
老师经常捏着她的脸,盯着看半晌,然后问丫头你怎么就是晒不黑?
女孩对着电风扇擦洗身体,洗完之后风一吹特凉快。
她拉起睡衣的衣领,对着里面灌风。
最后洗脚,半夏把两只脚都泡在水里,俯下身去慢慢地揉搓按摩。
从膝盖往下逐渐捏到脚尖,再从足尖绕一圈到脚后跟,她的脚背和脚趾仍然白皙柔软,足底却有一层粗糙的老茧,在这个没有其他交通工具的世界里,半夏出门只能靠自行车和两条腿,以前老师还在的时候,经常跪坐在半夏的面前帮后者捏脚,老师的手指纤长,很有力度也很有技巧,从足底往上一点一点地按到小腿,帮助她活动韧带和放松肌肉,直到少女的脚被热水泡得通红。
老师总是说生存在这个世界,人活着就是靠一双脚。
有脚多好,能跑能跳的。
半夏亲眼见过老师把她自己的一只脚卸下来,然后靠在墙上敲敲打打。
那条小腿没有肌肉,没有血管,也没有皮肤和骨骼,它是金属和塑料制作的架子,老师说那叫义肢。
老师原装的那只脚到哪儿去了?
她说被蒸发掉了。
尽管有一只脚是假的,老师的身手仍然矫健,半夏从未见过像老师那么厉害的人,明明也是个很年轻的女人呢?
半夏向后仰倒在床上,抓起床头的塑料小台灯。
她打开台灯,闭上眼睛,微弱的灯光透过眼皮进入瞳孔,落在视网膜上,半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团暗红色的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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