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换了身便服,找了家家常菜饭馆吃晚饭。

这顿饭邹畅请客,毋庸置疑,滕烨帮他解决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理当请客吃饭。他叫了一箱啤酒,每人一瓶地开始了。酒过三巡,脚边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的空酒瓶子,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醉意了,骆扬的酒量最差,脸红得跟出疹子似的。独独滕烨一点事没有。

许绍飞看滕烨满脸容光焕发,笑着说:“老弟啊,你这酒量可是一点都没退步啊!我记得我第一次和你吃饭还是老秦,秦副检察长组的局。那次你姗姗来迟,一百个不情愿,见到我跟见到仇人似的,后来上了酒,喝起来了才算稍稍给了我点面子。那个场景,我至今印象深刻啊!”

滕烨说:“你还有脸说?一个入室盗窃案子,证据上瑕疵不少,你自己说说看还有脸说我不给你好脸色看吗?”

“老弟,你也太严谨了!那些不过是小瑕疵而已,压根不影响大局。就因为你的一句话,人检察院主动提出来补充侦查,案子又回来了。老秦把那个案子退回给我的时候放了狠话,一个月内没补充侦查完整就要去找我的领导。哎,老弟你知道那个案子有多少卷宗吗?一共十卷,每卷都跟牛津词典一样厚。当时我捧着那些卷宗的时候心里那个恨呀!”

“哎,绍飞,我们干政法的,对待每个案子,尤其是刑事案件,一定要谨慎再谨慎,严谨再严谨,不容许有一丁点的错误和失误。因为一点点的失误都有可能对最终的判决造成影响,给被告人和被害人造成不可逆的后果。干我们这行的,手上的权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更要谨慎用之。对当事人负责也对自己和身上的这身制服负责。用好手上的权力,努力让人民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都能感受到公平正义,这应该是我们每个政法人对自己的要求。”

“得得,老弟,你还真挺会活学活用的。”许绍飞端起酒杯,“你知道吗,当时我可是很不待见你的,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吹毛求疵的人!要不是老秦给咱俩做和事佬,可能我就交不上你这个浑身充满正义感的好朋友了!”

滕烨主动举杯跟他碰了碰,俩人一同饮尽。滕烨说:“下次有聚会把老秦也叫上,我都好久没见他了。”

“他呀,正在办邮币卡诈骗案,忙着呢!”

邹畅一直插不进他们的话题,有些捉急,滕烨挺有眼力劲,把话题一岔,说:“邹所长,张萍的事,后续还要麻烦你跟进跟进。”

“一定一定。”邹畅笑着端起酒杯敬滕烨,“滕庭长,今天的事还得谢谢您!”

滕烨不吝啬地把酒喝完,说:“邹所你太客气了,一个晚上都说了多少个谢谢了。”

许绍飞说:“老弟啊,我这个学弟刚上任派出所副所长,以后有些地方还要你老弟多多提点才是。”

“我一个法院的提点公安,不太合适吧?要提点也是检察院提点,我可不敢越权,回头老秦找我麻烦。不过,以后有什么事我们两个单位可以有帮有助,这个我没意见。”

“就等你这句话!”许绍飞眉开眼笑了起来,“对了,老弟,今天第一天上任感觉怎么样?民事条线和刑事条线哪个好?”

滕烨想了一下,说:“一下子我也说不上来,还需要了解了解再说吧。”

“老弟你在刑事条线上都玩得这么转,相信区区民事条线应该不在话下吧!哈哈哈!”

四个人有说有笑有地喝到了晚上八点。快散伙的时候,邹畅先去前台结账,其他三个坐着再聊聊天,骆扬这个小精明趁机加了许绍飞的微信,许绍飞也挺欣赏他的。邹畅付完钱回来问他们怎么回家。许绍飞说家住的不远所以走路回家,边说边和他们道别,先走了。滕烨不假思索地说找代驾。骆扬听了,二话不说找起了代驾。

在等代驾的这会,邹畅跟骆扬套起了近乎。

“骆法官,你们法庭是不是有个染黄头发、眼睛很大的女法官?”

骆扬看着邹畅,意味深长地笑说:“是啊,她叫梅子,姓梅名子,和我一样是法官助理。邹所长,你怎么好端端地问起梅子来了?”

“哦,那个……”邹畅不好意思了起来。今天白天,有一伙工地上的外地人打群架,他亲自出警把他们全带回了所里问话做笔录。那些外地人到了派出所还不老实,嗓门又大,口气又重,搞得整个大厅乌烟瘴气。他又心累又恼火,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人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谁啊!”他怒气冲冲地转身,却迎上一双跟黑葡萄似的明亮灿烂的大眼睛。他愣住了。女孩有些受惊地说:“你好,我旁边法庭的,有人在我们门口打架,我是来报案的。”

骆扬是故意这么问的,他见邹畅说不出话了,立马给人家台阶下。“梅子很乐观开朗,工作也很拼,也很孝顺,最重要的是,她还是单身哦。”

邹畅笑了:“那有她微信吗?”

“那必须的呀!”骆扬掏出手机,“邹所,咱先加个好友,然后我再把梅子的微信推给你。”

“行!”

这个点,梅子还在家楼下的洗发店里染头发。姓滕的都下了最后通牒了,她再不乐意也只得乖乖地来把头发染回去。

洗发店老板娘很想不通地说:“梅子啊,你这头发又不是很黄,很低调的呀,怎么就不行了啊?”

“不知道,可能他跟我有仇吧。”梅子随意地翻着美发杂志。

“哎,你说你们这种单位好是好,但也太不自由了。上班穿制服,你那制服我见过,黑不溜秋的,也得像你这样相貌气质出众的才hold得住。头发不能染色,指甲不能涂指甲油,身上不能戴首饰。哎,简直折磨!”

“我不觉得呀!有制服穿,省了买衣服的钱了,而且,每天起床都不用苦恼穿什么,不是挺好?”

老板娘无语地摇摇头:“你真是乐观。”

“凡事往好的方向想嘛!”梅子放下杂志,问,“娟子,你和你老公怎么样了?”

“他同意跟我离婚了,孩子归我,财产一人一半,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说起这个,梅子,还得谢谢你啊!要不是你,他就要把房子车子都吞了,一分钱都不肯给我和孩子。所以我说,学法懂法就是好。我吃亏就吃亏在读书不多,一辈子只能这样了。”

梅子说:“凡事往好的方面想。别灰心,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她掏出手机看时间,跟老板娘撒娇怎么还没好,老板娘叫她别急先看看手机。没法子,她只好边刷手机边等。

骆扬在他们的小群里发了一条信息,说是白天原配打人的事解决了,小*三同意和解了,还加了个胜利的手势。

他们这个群又叫“闲聊群”,由骆扬、梅子、冉妍、丁筱卿、郦励还有宋天意几个年轻人组成,平时聊的也是同龄人之间的话题,60后周国民还有庭长就不是很适合在这个群里了。

他一发,宋天意马上回复了一张马蹄子的图片。

骆扬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回了个笑脸。

梅子在群里半开玩笑地问:怎么解决的呀?驼哥是不是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冉妍紧跟其后,发了好几个哈哈大笑的笑脸。

骆扬把事情经过在群里简单说了一下,当然很多细节就免去了,比如他和滕烨他们去吃饭的事,以及边上派出所副所长跟他打听梅子的事,等等。

梅子忙着发信息,老板娘过来瞟了一眼,说:“哟,在给男朋友发信息呀?”

“哪有啊,我们这是工作群,聊工作呢。”

“大晚上的还聊工作呀?你们这行也挺不容易的。话说回来,梅子啊,你今年都26了,好谈男朋友了,要不要我再给你介绍一个?”

“别,我现在只想照顾我妈,不想谈恋爱。”

“你妈要照顾,对象也要谈的。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上次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工商银行的小伙子挺好的嘛,怎么就没下文了呢?”

梅子不想跟老板娘多扯,弄完头发后匆匆离开。出了洗发店,她直奔街角那家蛋糕店。蛋糕店还没打烊,老板递上一份打包好的戚风蛋糕,说:“这是刚刚出炉的,新鲜热乎着呢,赶紧拿回去给你妈吃。”

梅子扫码付钱,提起蛋糕,说:“谢谢啊。”

“谢啥?我要谢谢你才对啊!多亏你给我爸做思想工作,他老人家才没上那些人的当。我听说啊,这附近不少老人都买了那个养生大补丸。对面弄堂里那个李爷爷晓得哇,吃了那个大补丸人都快不行了,还在ICU抢救呢,他们家里的都急死了呢。”

梅子说:“那些人打着保健养生的旗号欺骗老年人,听说有不少人报警了,公安机关也已经引起重视了。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老人明明知道是假的还愿意掏钱买呢?说到底都是因为生活空虚不踏实。所以咱为人子女的,有时间就多陪陪父母,多和他们聊聊天,他们心里踏实了也就不会轻易被骗了。”

“对对!我听了你的话,每天花个半个小时和爸妈聊聊天。梅子啊,你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孝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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