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烟月是早产生下赵承宣的,她月份本是比邵思秋要小一月余,最后却是同时生产,身体也因此落下了病根,生产以后就一直体弱多病。
她缠绵病榻一年之久,邵淮为她请遍了京城的名医都无济于事,直到有大夫说京城不宜修养,邵淮便带她回了江南邵家的本家鹿城,这一待就是四年,奇怪的是许烟月的身体倒也真的慢慢修养好了。
待他们回到京城时,邵舒宁都已经五岁了。
她一回来,邵思秋召见她进宫的懿旨也跟着来了。
许烟月几年没见她甚是想念,自然是马上就应召进宫。
正逢年关将近,宫里到处都是张灯结彩,许烟月被百灵裹得严严实实,就怕她染了风寒。
“要是把这个冬天过完再回来就好了。”百灵发愁地说道。她对许烟月的身体紧张得很,虽然在鹿城已经几乎没有大碍了,但这是回了京城,就怕又反复。
按理说邵家的本家就在那边,老夫人也跟着一起过去了,在那边过完冬天再回来也是没问题的,但他们还是选择在年前回来了。
许烟月倒是没怎么在意,她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许久没回京城也有些想念了。再说……
“皇后娘娘也盼着我们回京,”想到旧友,她脸上笑意愈深,“过年应该是一家人团圆的,总留她一个人也是不太好的。”
邵思秋的处境许烟月也是知道两分,想来她一个人在这皇宫里也寂寞,邵淮不在,她怕是更孤立无援。
舒宁被乳娘抱着跟在后面,她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宫里的一切。
京城跟鹿城很是不一样,无论是这皇宫里红墙绿瓦的亭台楼阁,还是飘扬的鹅毛大雪,都是她未见过的。
“娘亲,”舒宁又转过头来叫前面的许烟月,“皇后娘娘就是给舒宁送礼物的姑姑吗?”
许烟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对啊!我们舒宁记性可真好,皇后娘娘也算没白疼你,等会儿见了皇后娘娘要好好道谢知道吗?”
她们虽然不能见面,邵思秋送去给舒宁的礼物却没有断过,许烟月知道她是真的疼爱这个孩子,也正是因此,她才带着舒宁一起进宫了。
“嗯。”舒宁乖乖点头。
快到坤宁宫的时候,许烟月无意中瞥到宫门口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她本以为是当值的下人,走近了才发现竟是一个和舒宁差不多大小的孩子。那孩子一身锦衣,明显不是下人,也不知道是在这外面站了多久,小脸冻得涮白,却面无表情地一动不动。
许烟月停在那里,问前面带路的宫女:“这位是……”
宫女看了那边一眼就快速地别过视线,小声地回答:“回夫人的话,那位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许烟月就算已经猜到,也有些惊讶,太子殿下赵承宣?她当然是知道的。“太子殿下怎么在这殿外站着?”
“这……”宫女面露难色,只能敷衍地回答了,“许是功课又出了什么问题吧?夫人还是别管了吧,皇后娘娘管教太子殿下,奴婢不敢妄言。”
听她的口气,许烟月就知道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
似乎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赵承宣往这边看了一眼。
许烟月上次见他之时,他还是个襁褓中的孩子,因着自己身体虚弱,恐将病气过给了他,到离京之前也只是匆匆抱过一次。
再见面,也已经是个小小的少年了。
他们对上视线,纷纷飘扬的雪花被风吹着往屋檐下飘,落在赵承宣长长的睫毛上,惹得睫毛轻颤,然而那小小的身形却未曾动摇一下。
到底是皇家孩子,才这般年纪就已经是气度不凡,自家舒宁跟他比起来,就是温室花朵了。
“夫人?”似乎是嫌她站住的时间太长了,下人轻轻催促。
许烟月似乎才回过神,微微弯腰对着赵承宣福礼:“见过太子殿下。”
赵承宣愣了一下,而后只是简短回了一声:“嗯。”便别开了视线。
若不是那稚嫩的脸庞,和因为受冷而青紫哆嗦的嘴唇,这高高在上却又不失礼仪的模样,倒真有太子的风范了。
得了他的回应,许烟月未再多言,站直了身体又往殿里走去了。
旁边的下人们不着痕迹松了口气,似乎是唯恐她多管闲事会让自己难做。
毕竟皇后娘娘在气头上,可没人敢触这个霉头。
这坤宁宫,一进去便能感觉到炭火的暖意,与外面的雪地仿若两个世界。
邵思秋坐在上位,她穿着黑金色的皇后正服,精致而复杂的头冠被戴得一丝不苟。那张曾经一出现在众人面前便轰动了京城的脸依旧明艳动人,只是不知道是在主人的刻意下还是经历了岁月的洗礼,多了几分她们临别时许烟月还不曾见过的威严。
收起目光,许烟月跪拜在地:“臣妇见过皇后娘娘。”
她刚一说完,就听着珠玉金钗碰撞的声音,那是邵思秋走路时头饰摇曳的声音,果然,没一会儿,那人影就已经到了跟前。
“月姐姐,几年不见你怎么生疏了,跟我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
她还叫着闺中之时的称呼,然而几年的分别和身份的差距还是在两人之间划出沟壑。许烟月在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笑道:“您现在毕竟是皇后娘娘,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邵思秋佯装生气,结果说完又自己笑了,“罢了,也不逗你了,月姐姐你身体可好了一些?当初若不是非要让你进宫来陪着我受了惊吓,你也不会早产,现在一想起来我都觉着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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