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元和二十二年冬,京兆府岁暮天寒。
云妨端庄自持,不失大家风范的倚靠在一张简陋的木椅上,对着面前模糊不清的梳妆镜看向自己的容貌。
她鬟鬓鸦青缀成层云,翠色蛾眉上挑不怒自威英气十足。凌厉的丹凤眼柔媚清冷,自有一股灼灼逼人的气势,皮肤细润温玉柔光,朱唇微勾娇艳欲滴,面如珠玉千娇百媚。可谓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一身大红金玉满堂的夹缬圆领重衣,墨蓝松柏长翠的织花襦裙,竟压不住其半点英姿飒爽、艳丽姿色,只突增几分娇俏。
虽说比不上在丞相府时的气派,却已经是云妨能够费心粉饰出最好的装扮了。
她似是半晌才回了神,对着门外仰视过去,声音懒散又带有病态好似潺潺流水:“咳咳咳……你来了?”
“是啊,我的好姐姐,我来了,来送你最后一程。”门外走进来一个盛装华服的女人,她目光高傲,浑身上下都显示着自己的养尊处优,容貌虽算不上上成,却有着如同古井无波的一样的眼眸,“明日就是阿钧的登基大典了,可真遗憾呐,姐姐怕是不能亲眼见到我母仪天下了。”
云妨抬眼,长如小扇的睫毛在脸上轻轻投下一片阴影,不怒反笑:“身为嫡姐,不能看到自己的亲妹妹登上后位,为家族光耀门楣、扶持后辈确实是一大憾事。”她撑着病弱的身体讥讽道,“但是婼儿,丞相府云家包括外祖江家不是已经被你除的一干二净了吗?你觉得,这世上有哪个女子离了娘家的势力还能坐稳这个后位?”
“外祖江家?婼儿只是一介庶女,怕是攀不得这样的亲戚!”云婼嗤笑一声。
她摩挲着手上的烛台,眸中闪过几丝尘封的恨意:“云妨,你知道我从小到大讨厌你的是什么吗?我讨厌你这姣好的面容,我讨厌你这高贵的出身,更讨厌你这一口一个为国为家的虚伪话语!我早已不是上辈子那个只会跟着你屁股后头崇拜、卑怯的云婼了,更不是那个尽心辅佐丈夫五年才登上后位,被你捷足先登,落得凄凉下场的冷宫废后了!这一世的我设计除了云家、江家,更害死了上辈子薄情寡义的四皇子明渊,接下来,就是你了……”
云妨神色自若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并没有在意她口中所说的那些话语:“婼儿,你错了。身为云家女,我从小就知道我什么都要做的最好,因为我是丞相府嫡长女云妨,我必须得为众女子之表率,依靠云家也同样光耀着云家,这是我不能选择的,但同样是我必须得做的。”
“世家豪赌,从来都没有原因,没有理由,更没有不愿!”她端起茶杯呷了一小口,目光沉静如水,从容而又端庄,好像从来没有过半点情绪,“你我二人同为云家后辈,明日无论是谁登上那个令人厌弃的位置,都是极好的。同理,今日无论谁死,只要对局势有利,都没关系。”
云婼厉声的直唤她名讳,心下隐隐有几分不安,却转瞬即逝:“云妨!你想干什么!我不妨告诉你,现在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雍朝都已经被太子明钧和我控制,明日就是正式的登基大典了,不会出任何意外,你是怎么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可真不明智呐……”云妨忽然笑了,像盛开的罂粟花那样啼笑皆非,仿佛怀揣着所有的矜贵与高高在上,长辈似的口吻训诫道,“婼儿,记得长姐是怎么教你的吗?斩草要除根,不能留以后患!”
茶水似乎终于发挥了作用,任她撑着最后一口气一直咬牙坚持,嘴角还是流出了鲜红的血迹。
“长姐!你怎么了?”
“婼儿,我有属于我自己的骄傲,我不允许自己败给任何人,我……不允许自己败给任何人。”云妨仿佛回光返照一样极其粲然的笑道,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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