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只是宫里那位魏掌事派人来传的话?”
楚夫人如此问道。
楚未央点头,除开她和魏七私聊的那几句话,其余的,她都是全须全尾的告诉了爹娘。
楚将军脸上神情未定,倒是楚夫人信了大半,未曾多怀疑什么。
反而对楚将军解释说,“这位魏公公暗地里也给咱们家行过些方便,想来真的是念着明月生前的恩情。”
楚将军心中犹疑,却也说不上是哪里奇怪,只好嘱咐妻子和女儿,
“我在府中养病许久,对宫里的事情也不熟悉。这位魏掌事的名声倒还未曾听过。只是,东银卫到底还是东厂的人,如今皇上对东厂和宫宦的态度并不明朗,咱们家以后还是能避就避。”
楚未央看娘亲也朝着自己点头,便也没再说什么。
说完了这个,楚将军又让小女儿到自己身前来,看着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的小女儿,楚将军心中便越发沉重。
心中纠结片刻,到底还是说道,“央央,你姐姐骤然离世,定然还有许多夙愿未了。想来你也许久没有回过襄阳老家了,不若这次,就回襄阳祠堂那儿,为你姐姐祈福百日。”
话一说完,楚未央便心中一惊,“回襄阳?”
其实话说回来,襄阳才是楚家本家,但楚将军当年只是楚家一支旁家血脉,后来上了战场,有了功名,才举家搬到京城来的,那时候,别说是楚未央了,连她姐姐都还没有出身呢!
这么多年,也没见和那边的人有什么往来,怎么突然就要让她回去祈福?
楚夫人也没想到自家老爷会突然这么说,当即道,
“老爷,从京城到襄阳,一路上跋山涉水的,央央身子弱,哪里吃得消啊!”
但饶是如此,楚将军还是铁了心思要将楚未央送走。
襄阳离京城是山高皇帝远的,只有这样才能相对安全些。
爹爹平日有对疼爱自己,楚未央心里也是有数的。
今日有这样的安排,想必是有什么内情。
“爹爹,你们进宫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是不是和我有关?是不是皇上他……”
“央央!慎言!”楚将军及时堵住女儿的话,“当心隔墙有耳。”
楚未央不作声,但大概也能猜到些。
楚夫人看着父女两个的样子,到底还是将事情说出来。
“你姐姐出嫁的时候,你也到了记事的年纪。当时元后才薨逝不到半年,皇上就以后位不可空虚为由,将你姐姐接进宫里。但这些年你也看到了,你姐姐在宫里过得并不算好,甚至如今还……”
说到伤心处,楚夫人便忍不住落了泪,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啊,怎么就这样被送进皇宫给糟蹋了呢!
楚夫人紧紧握住小女儿的手,眼神中是遮不住的伤痛,“央央,你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也心疼你,可就是因为如此,才不能让你重蹈你姐姐的覆辙。细想来,你爹爹也说得对,如今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逃出这京城,便是天高海阔了。”
楚未央听了母亲的话心中一紧,语无伦次道,“皇上他,姐姐才刚刚……难道他就想让我也立刻进宫去?”
皇帝的心思她也能看出几分,娘亲、常嬷嬷还有魏七更是和自己说过。但楚未央之前只以为,只要她老实待在府里不出去,皇帝就不会再想起她这个小丫头。
更何况,姐姐才刚刚难产去世,皇上这么做,难道就不怕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吗?
她脸色是一阵红一阵白,乍一看真的难看极了,
“这样不顾伦理的事情,他怎么敢?”
今日楚将军听见宣帝向他讨要小女儿的时候,也是气得差点儿没喘上一口气,如今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今时不同往日,这人怕是早就烂到骨头里了!终日研究着什么长生不老之药,纵容声色犬马,还让阉党插手朝堂,我朝的江山迟早要被他给败干净了!”
人一到了气头上,便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还是楚夫人赶忙拦住,免得楚将军说出更多。
待一家三口冷静了一会儿。
楚未央看着满脸疲惫的父母,到底是说道,“那便如爹娘所说,让我去襄阳老家为姐姐祈福吧。”
楚夫人看女儿点了头,当即哭着将孩子抱进怀里,“我可怜的孩子,你从小便是娘亲娇养着长大的,何曾去过那等偏远的地方,这一路怕是要苦了你了。”
楚未央抬手给娘亲擦了擦眼泪,勉强笑着说,\"央央不会觉得苦,只要爹娘在京中好好的,央央便什么也不怕。只是此去襄阳,怕是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爹娘了。\"
毕竟虽说是祈福百日,但只要还在京城就不安稳,这一走怕是怎么也要隔个三年五载才行。
听女儿如此说了,楚夫人心中不免就更难受起来。
倒是楚将军说道,“等明月入了皇陵,正式下葬,我就请旨告老还乡,咱们一家人再不入这京城。还有明月留下的那孩子,我也会嘱咐朝中旧友帮忙照拂,好在宫里也有常嬷嬷照顾着。”
毕竟是皇子,想来那皇帝不会真的对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下手。
这倒是个没有法子的法子。
楚夫人听了这话才觉得好些,“那央央就在襄阳等着爹娘回来。到时候娘亲一定给你物色一门顶好的亲事,让我们的央央幸福美满一辈子。”
一家人一起商量好了今后如何打算,又想着如今多待一刻便是一刻的风险,便决定后日一早便给楚未央送出城去。
*
楚未央坐在屋子里,看见下人忙忙碌碌的收拾东西。她打量着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心想着,以后恐怕再也没法回到这里了。
她是真的要离开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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