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钟正坐在书房里。

他如今身处节度使府邸,桌案上堆满了案卷,椅子边放着一摞摞卷轴。几个月来,他几乎一刻不离书房,就算出门,也是前往军营,然后再回来。

边境不平,西淮便也人心惶惶。作为西淮的节度使,他的日子过得两点一线。单从外貌看,许钟本应是三四十岁的年龄,蓄着胡子,眉眼锋锐,鼻梁弧度硬朗,嘴唇则总是保持紧抿。可如今许钟的眼尾爬上了几缕细纹,眼底也因连夜的操劳染上疲态。

临近黄昏,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许钟抬起头,“有何事?”

门外一位小官道:“节度使大人,边关要我带句话。”

“说。”

那小官进了房间,一躬身,轻声说:“边境又出事了。士兵闹事,西域的将军带着一队人马突袭我方驻扎北面的军营,死伤十七人。”

“对面一共多少人?”许钟眼神一沉,“闹事的西域人可有赶走?”

“对面大约七十来人,”小官说道,“现在已经赶走。”

“明白了,”许钟道,“将伤者带去送医,至于死者——”他语气微微一顿,“江辰可有回来?”

“大人,江辰今日清晨便出发前往大荒山一带搜查小姐行踪,如今还未回来。”

“我知道了,”许钟道,“既然如此,我一会便亲自前去,找到牺牲者的家属打,点后事。”

小官听了这话,忍不住抬头看了许钟一眼,他很想开口,告诉许钟他其实大可以叫其他人前去,但最终还是没说这话。

“是。”他道。

小官随即退下,许钟站起身,他正要叫人为自己安排马车,可书房的门却又一次被人敲响了。

“节度使大人!皇平有消息来!”

皇平?

一听到首都传来消息,许钟神色微微一变,他重新在桌案前坐下,“什么消息?”

进入房间的是一名府上传话的小厮,他低着头,声音急促,“节度使大人,宫……宫中传来消息,太子死了……”

“什么?”许钟猛地站起身,他眼神锐利而又严肃,“这消息是真的?”

“这是皇帝亲自派人通过驿站传来的口信,”小厮颤声道,“信使如今正在会客室,身上还带着皇帝和太子授予的信物。”

“太子授予的信物?”许钟眉毛一挑,“这又是怎么回事?”

“是新太子,”小厮低声说,“前任太子死后,皇帝很快便新立了太子。”

许钟道:“现任太子是谁?”

“是秦昭。”

许钟心中隐隐有预感,一听这个名字,整张顿时脸沉下来,如同被盖上一片乌云。过了一会,他开口:“那使者还在外边?”

“是的,”小厮犹豫片刻,“不过,大人您也不是非得亲自去见他——”

“什么意思?”许钟说。

“因……因为——”小厮踌躇片刻,似乎是在脑中思考该怎样措辞,“那位使者方才在大堂直接与我说,太子殿下正前往西淮,再过几日,就将抵达府邸……”

许钟瞳仁一凛,声线一沉,“太子刚刚上任,为何立马跑到我西淮来?我又有何理由必须招待他?”

“那……那信使说,”那小厮犹豫良久,终是开口,“关于已逝皇子和小姐的婚约,太子殿下愿代替兄长履行,以加强西淮和中原联结,共抗外敌。”

“胡闹!”许钟猛地一拍桌案,“原来如此,秦昭那只狐狸竟是将主意打在了这里!”

“听说,这事皇上也已首肯了,”小厮急急道,“只是大人,如果太子殿下当真亲自前来,若是我们不接待,恐怕会落下话柄。”

许钟问:“那信使是直接在大堂里说了太子要前来这番话?”

“没错,”小厮说,“周围的女佣、家仆全都听见了,这事估计马上得传开。”

“就算我们能瞒住,太子又怎会允许?”许钟冷冷笑了笑,重新坐下来,脸上划过了然,“这分明是设计把我们套进去了。”

“那……我们该如何?”小厮试探着问。

“去把许文谦叫来。”许钟思索片刻,沉声说。

许文谦是他的堂弟,在西淮城镇中担任要职,向来和节度使府邸关系和睦,曾助许钟解决了不少琐事。

“是。”

那小厮退下后,许钟站起身。他要去见见那位使者,即使不完全有必要。

他今日身穿黑褐色官服,布料硬朗,服饰上的花纹华丽而又简洁,越发衬得他一身周正,清廉耿介。他走到书房门口,用手推开房门,开门的瞬间,他便看见一个男人十万火急跑向他所在的书房,气喘吁吁。

“节——节度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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