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下得快,底下的官吏们动作更快。

翌日熹微之时,前往北疆的大部队就已经出了京都的城门准备启程。

远行的人和他们的亲人们互相嘱托,留在京都的亲人们为北行的人折城边柳条,寄相思,祈平安。

城门跟前人群里,宋母紧紧握着宋昀的手,一声又一声“阿昀”不停嘱咐着东嘱咐着西。

从吃喝到穿衣,又把手里前些日子去庙里求来保平安顺带旺桃花的香囊仔仔细细系在宋昀外衣的腰带上。

人堆旁边已经等得无聊的马匹也被清早的冷气吹得直喷鼻。

但无奈被拴住,只好跺跺蹄子表达不满,再甩甩尾巴,扭扭屁股,勉强动一动取取暖。

粮草物资,随行人员的行囊,车马,官员,士兵,长长的队伍从头看不见尾。

眼看队伍启程,依依不舍的宋母只得边擦眼泪边跟着留在京都的亲眷们一起站在城墙上遥望这长长的大队伍慢慢消失在远方。

日头从东升到正中,又往西偏了偏,北行的大队伍已经赶路赶了大半天,在一处驿站歇脚。

车马上的人纷纷下来,灌水的灌水,放水的放水,缓解一路上的口干舌燥头晕脑胀憋闷烦怅。

宋昀和户部其他几位官吏坐在驿站里一楼的一角,他端着一碗清茶,眼神却停留在不远处那辆没人下来车窗还堵得严实的马车。

正在这辆马车呼哧呼哧仰头大睡的孟侠毫不知情有人正悄悄关注着这辆马车。

在孟侠旁边闷得早想下车溜溜的李福早已按捺不住。

但因干爷爷李云利反复嘱咐师父身体弱,吹不得风。

他只好又给自己的师父加盖了一张毛毯子并掖得严严实实,然后乖巧懂事地继续坐在马车里,百无聊赖着翻翻私藏的话本。

孟侠和李福此行,是代表老皇帝去北疆宣读圣旨,安抚民心,激励三军,顺带做老皇帝在边远之地的一双眼睛。

原本掌印太监李云利顾及孟侠身子弱有腿疾,而且自己本来也舍不得宝贝徒弟出去受苦,要派另外的人。

但孟侠自己说想出去散散心,顺带见见世面,李云利只好允了。

毕竟身为宦官,困在皇城里,一生里出京都的机会也没几次。

李福正翻着话本,无聊至极,被一层一层厚毯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孟侠终于被捂得热醒了。

李福见师父终于醒了,激动地扔开话本,“师父,你终于睡醒了!咱快下去透透气吧,驿站到了。”

见孟侠点头,李福赶紧扑通一声跳下马车闪了一个趔趄。

孟侠抹了抹并不存在的口水和眼屎,整理整理衣服,披上披风,被迫不及待已经下了马车的小徒弟阿福扶着下了马车。

早在驿站里休整的官员见两位公公进了驿站,不缺看不起宦官的文儒清流和士兵们向他俩投来的白眼,自然也不乏谄媚的官吏邀孟侠和李福到他们跟前坐。

宋昀人坐在角落里,那天上朝离得太远,今日才算看得清楚真切。

他双眸紧紧跟着孟侠,心道世间竟然有如此相像之人,若不是中间隔着十几年光阴,他那位故人早已长辞于世,宋昀都怕自己控制不住上前相认。

只不过他那位故人常在沙场,英雄气概,眼前这位却是实实在在的阴柔清冷。

宋昀还陷在往昔的回忆里,同桌的户部冯侍郎冯步远就早已经按捺不住加入了谄媚大队,宫里的公公,尤其受陛下重视的公公,攀上一个就了不得喽。

“孟公公哟,舟车劳顿,您赶路辛苦,赏我个面子,来户部这桌坐下喝口茶如何?”

户部冯侍郎冯步远说着话,嘴上挂的笑弯弯快要钩住自己的眉毛,沟壑纵横的脸让人不知道从哪儿下眼看。

孟侠刚进门时就扫了一圈驿站里每张桌子上坐的人。

没必要去兵部官吏和士兵那里去自讨没趣,自然也没必要去礼部那几个老清流那里去贴人冷屁股。

正想着在这许多个热脸里头挑能上桌喝口茶的人,随意着往户部那两张桌子扫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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