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阳城的盛夏不会下一滴雨,闷得像密不透风的箱子。太阳把箱子烤得发热,但是箱子没有散热的本事,它只能越来越热,热的快要着火。

叶府内,七八个下人来来回回,不断地从地窖里搬冰出来往主卧和东西厢房里送。

叶修则就住在东厢房,请来的家教先生正在屋内给他授课。

叶修则手撑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老先生沉闷的古语。

老先生每读两句古语,便会从书上挪开眼睛看一看叶修则,如果看见他走神,便会抬起右手上的细长竹棍子敲在叶修则的桌面。

“古人云:‘山不在’......”

“傅先生,别念了别念了。”

叶修则有些不耐烦地合上书,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公子,是不是热得很?先喝点绿豆汤把?”一旁的丫鬟赶紧端上早早冰好的绿豆汤放在叶修则面前。

“不喝不喝,几时能下课?”

“回公子,不到平午不得出屋。大夫人说了,你近日性子不定,得多听傅先生讲课。”

平午?叶修则一听,更坐不住了,嚷嚷着就要起身。

“公子,你这会出去,外面可有门丁守着你,个个手里都拿着木棍,可不留情。”

傅先生捋了捋胡子,满意地点头,这叶家大夫人还是按照了当时商定好的去做,下了狠心的。

前些日子叶修则背着七弦琴翻墙跑出去后,竟然亥时末才回来,被叶府家丁按住带到了前堂。叶修则当时身上一身的烟火俗气,让二夫人生生笑话了霍涟漪一番,说是叶修则到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可别在外面胡作非为坏了叶家的名声。

霍涟漪气得半夜头疼得很,第二天天刚亮,便派人请了大夫和傅先生进府。傅先生把叶修则厌学的事情告诉了霍涟漪,霍涟漪后悔忙于家事没有对叶修则严加管教,遂和傅先生商讨了一番,决定试试棒棍底下出孝子。

“傅先生,你也别笑,大不了你管你念,我不听你奈我何?”

傅先生性格刻板,行为框框条条,嘴巴厉害之处就是能够与人辩论古学之高深,若是与人拌嘴,只有被气死的份。

傅先生被叶修则这么一说,指着叶修则‘你’了半天,都没再说出第二个字。

叶修则才不管傅先生的面目抽搐。他的情绪从六岁那年起就没被霍涟漪照顾过,他又何尝愿意给霍涟漪相关人士的面子。

叶老爷和霍涟漪是自由恋爱,从相识相知到礼成都是因为爱。他们不论走到哪,都是甜蜜默契的模样,人人都称之天作之合,霍涟漪自己更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叶老爷即使巡店不在府内,叶夫人也能觉得自己很踏实幸福。

谁知叶修则六岁那年,叶老爷竟然亲手拉着一名女子回府,身后还跟着四五岁左右的男娃娃,这让叶夫人瞬时晴天霹雳。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丈夫竟然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纳妾,而且孩子都这么大了。这算什么?这最起码算是瞒了五六年!叶夫人深感欺骗和背叛。

叶老爷可能觉得自己已经家大业大,多个夫人多个儿子钱财也够分,遂变了嘴脸,不似以往的甜蜜,不屑于和霍涟漪辩解,冷哼哼地给二夫人和二公子安排了名分和住处,就又外出了。

府内下人开始改嘴,从‘叶夫人’改成‘大夫人’。仅仅一个字的变化,却是一字诛心。

霍涟漪没有休妻的权利,只能眼睁睁看着家里多了两口人,心里堵得慌。一开始还是以泪洗面,抱着叶修则哭泣,后来逐渐生恨,一日复一日,心态逐渐扭曲,往那个温柔明事理的女子消失不见,变成了事事都要挑刺的刻薄女人。

叶修则都看在眼里,他努力让霍涟漪省心,但是还是会逃不过霍涟漪的尖酸话。导致叶修则也有了叛逆心理,向往叶府外的清静和自由。

“大公子,大夫人和二夫人在前堂吵起来了。”

门外一个家丁来报。

“这不是习以为常了吗?没看见我在学习,勿要扰我。”

“大公子,这回不同,好像要出人命!您快去劝劝!”

“谁要出人命?”

“是......是一名女婢......”

女婢?叶修则叹气,站起身。比起处理家里的琐事,他宁愿听课,但是出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

前堂,霍涟漪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瞧着跪在地上求情的叶二公子,叶宖。

二夫人护子心切,也跟着跪在地上,揽住叶宖,生怕叶宖被打。

叶修则快步赶来,就看到以上所说的光景。

“娘!”叶修则站到霍涟漪身边,“什么事让你这么动怒?”

“我都不好意思说,你还是听听这些个狗男女自己说吧。”

叶修则蹙眉,当下众多下人面,自己的娘亲喊叶宖和他身旁的女婢叫狗男女,实为不妥。不过现下这个不是重点。

“宖儿,怎么回事?”

二夫人一听叶修则唤叶宖叫‘宖儿’,心中一喜,赶紧抓住这个救兵。

“你快帮你弟弟说说情,是他不对,但是不能这么罚呀,会出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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