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三姨的出租屋虽然破旧廉价,但距离繁华地带很近,和天上人间相隔得也并不远,开车前往不过半个多小时的路程。

鹿禄自从打定了主意要让妈妈离婚,整个人陡然放松许多,对李秀红的撺掇挑拨之语充耳不闻,时不时象征性地点点头,装作自己在认真听的模样,视线却放在窗外的街景上。

但她不搭理这些话,不代表旁人也听得下去。

“妈,都说了别在阿福面前说这些。”梁夏皱着眉头,“她还小,多可怜啊。”

“她还小,她可怜?你弟弟就不可怜了?都要成孤家寡人了。”李秀红说着说着就要哭起来。

“婶,婶,到了。”

眼见要到了地方,前排伸过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赶紧制止了李秀红的干嚎。

李秀红正准备掉几颗眼泪,就被梁春推了推胳膊:“妈,赶紧下车。”

她只能匆匆抹了把脸,抱着鹿禄下了面包车。

夏日的傍晚,天空微微染上墨色,这条专供娱乐的街道已经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天上人间”

硕大的招牌横跨了好几个铺面,灯光不停变换着色彩。

映得李秀红脸色时青时紫,梁元成也站在一旁,望着金碧辉煌的大厅,满脸沉重,眉间掩不住的焦虑。

“进去吧。”他叹了口气。

鹿禄被李秀红抱在怀里,抬眼望着大厅内,眼尖得瞧见走廊里推搡着走出来几个人,周围还跟着几个穿制服的保安劝架。

不由感慨了一声,夜总会果然是打架斗殴的高发场所啊。

与她共同发出感慨的是梁夏:“你们看,这夜总会就是个害人的地方,以后可得把大弟管严些。”

李秀红看着那群人,刚要辩驳,却突然眼尖地看见了什么,惊呼道:“那是不是你们弟弟?还有鹿姜!”

一众人连忙看了过去:“哪呢?哪呢?好像就是他们,穿红衣服的就是弟妹啊。”

鹿禄也瞪大了眼睛,朝着里面唯一一个红衣服看去,却只看到一个穿着红衣黑裤的侧影,和她记忆里的妈妈相差太远了,实在难以辨认。

走廊中几个人渐渐走了出来,在大厅里对峙着,鹿禄这才看清楚,那红衣服的的确确就是自己的妈妈鹿姜。

鹿姜穿着红色的吊带背心,搭着黑色的阔腿牛仔,长发利落地盘在脑后,几缕耳发不羁地散落在脸颊上,好似还涂了大红色的口红?

绝对不是鹿禄后来所见到被生活压迫得灰头土脸的中年妇女形象,也不是遗像上强颜欢笑的模样。

英姿飒爽,明艳不可方物。

或许不那么贴切,但也是鹿禄能想到的仅有词汇了。

她看着年轻貌美充满着活力的鹿姜,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却又强忍着不哭出来。

“鹿姜,你做什么?”李秀红一见到自己儿子耷拉着头站在人群里,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直冲着鹿姜而去。

“我做什么?你倒是看看你儿子做了什么?”

李秀红的声音很大,在热闹的大厅里都能听得十分清楚,鹿姜自然也听见了,她指着对面的男男女女:“本事没多大,玩儿的花样倒学了不少,吃喝嫖.....”

鹿姜也是一阵火大,听到李秀红的声音就开始细数梁秋的罪状,转头却看见了李秀红怀里的鹿禄,声音顿时消失在了嗓子里,转而道:“阿福在,我就不说他干了哪些龌龊事,你们自己看吧。”

顺着鹿姜指的方向看过去,梁秋正衣衫不整地站在好几个男女之间,面色青黑,挂着浓浓的黑眼圈,眼袋浮肿,胡茬杂生,白色的衬衫上满是口红印,胸前湿了一大片,浑身散发着酒味。

一看就是宿醉许久,沉迷酒色的闲汉。

“男人嘛,难免喜欢玩玩,又没真做什么,弟妹要是不喜欢,就让大弟以后不来了,在家里的歌舞厅玩玩不也挺好吗?”梁春跳了出来,想打个圆场。

“谁跟你家里?”鹿姜抬眼看向梁春,“那歌舞厅是我一个人开的,关你们什么事?真要论家里,那也是鹿家的。”

梁春面色难看,刚欲争辩,就被梁元成给拦了下来:“歌舞厅这个不说,咱们先把梁秋带回去,有啥事家里说。”

“他都敢做,我有啥不敢说的?”鹿姜望着梁秋,冷笑一声,“以前我没发现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把他往家里带啊?现在出来收拾烂摊子了?”

李秀红气得浑身发抖,双手也抱得越来越紧,勒得鹿禄有些难受。

贪婪地看着年轻时候的妈妈,鹿禄挣扎着想要下地,双手使劲朝鹿姜那里探,却被李秀红紧紧箍住。

梁夏见状,连忙过来想要掰开李秀红的手:“妈,妈,你还抱着阿福呢,她要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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