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几乎擦身而落,砍在身下的木架床上,不知使了何许力道,即便隔着两三层被褥,床板依旧应声咔嚓折断。
虞扶苏身子都被震的颠了一颠。
外面传来宝瓶的惊叫,宝瓶定以为她死状凄惨,面目全非。
事实上,他剑砍下来的时候,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在骤停又缓缓复苏的心跳中睁开双眼,她还活着,床上散落着被削下的一绺青丝。
他砍下这一剑,似是终于出了一口浊怒恶气,面上阴霾郁色散了些许,却依旧骇人。
“你那姑姑常把你吹的世间绝无仅有,朕以为真是什么山巅白雪,高不可攀,原来也不过尔尔。”
他语调虽听来和缓平稳,却如嚼着碎冰渣子般,且饱含轻蔑讥诮。
“你为了什么和他上了床的,脱光衣裳来求朕,朕一样帮你达成心愿。”
虞扶苏五指紧攥,跪在他面前,“罪女已没有资格再服侍陛下。”
“你的确没有资格。”
他剑指着床,一字一句道:“当年朕的母妃薨逝后,妖妇就把朕一个人丢在这破烂的幽兰殿里,后来才施舍般的赐给朕一个婢女。”
“朕小的时候没出息,怕冷又怕黑,每夜就缩在这张床上大哭。”
虞扶苏一惊,原来竟是这样,所以,他把她也贬到幽兰殿,就是为了教她也体会一番他曾经经历过的艰难和无助吗?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她呢?若她早些知道她会惹得他这么愤怒,那她……
只可惜,为时已晚,现在说什么都已无用处了。
他的怒气是不会轻易打消的,只是不知他是恼她脏了这屋子,还是纯粹因为男人天性里的独占欲,自己拥有过的东西,即便不喜欢,扔了毁了,也不许他人捡去?
“这是朕住过的宫殿,睡过的床,你却在这殿里和别的男人滚上朕的床。”他似乎是舔着槽牙说的,“你,确实不配了。”
“这幽兰殿朕不会再留着,会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还有,”他忽然一个冰眸倪向她,“朕,不愿再见到你。”
咣当一声扔了手中兵刃,他背影绷直如墨线,透着股泠然和孤寒,快步朝殿门而去。
虞扶苏小心跟上几步,见宝瓶不顾一切的扑进殿中来,脚下被门槛一绊,扑倒在门槛内,正落在帝王脚边。
黑底云纹的长靴顿了顿,俯下身来,一根修指挑起面前婢女尖俏的下巴。
“模样倒还俊俏。”他品鉴一眼后,给出了这样一句评语。
“你叫什么?”
地上少女有些惊恐,颤声答,“奴婢名叫宝瓶。”
“陛下,小姐和那梁太医真的没有……”
到了此刻,宝瓶还着急为她辩解着。
托着少女下巴的手猛地一抬,少女上下牙关骤阖,余下未尽的话语也寂然于唇舌之间。
帝王掰着她的下巴,幽沉低语,“朕是问你的本名?”
“奴婢本名叫做……叫做杜嫣然。”
“嫣——然。”
他在唇齿间玩味一番,忽而问道:“你可愿今夜为朕侍寝?”
宝瓶颤的更厉害,一双眼慌乱的偷偷往里张望,在看到帐后藏身的虞扶苏时,似乎长松了一口气。
却又紧紧盯着她,似哀求又似询问。
帝王似有所感,眸光深长,同朝这边瞥过来。
虞扶苏极快的朝宝瓶点了下头,便将身影完全隐于垂帐之后。
外面响起宝瓶的回话声,“能侍奉陛下,是……奴婢百世修来的福气。”
帝王并未立即答话,而是滞顿半晌,方掷地一句,“很好,那就走吧。”
虞扶苏方觉身上一松,也踉跄几步跌坐回床上。
有一道墨影忽钻入这狭小空间里,虞扶苏此刻终于知道,自己觉得被盯穿的感觉来自于何处了。
这是效忠于陛下的血卫,怪不得陛下来得这样巧合和及时,原来,她们不知何时已经被盯上了,却自以为平安无事。
这血卫头脸包的严密,只黑布黑巾下,那越发曜黑晶亮的瞳眸穿凿一般盯了她一眼后,径自捞起地上梁太医尸首,飞闪了出去。
殿内空荡荡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浮在空气里的血锈味。
不久之后,这间染血的旧殿也不再是属于她的栖身之所,她无处可去,他说不愿再见到她,那么,唯今她只有一条路可走。
她应该感谢他没有亲自动手,好歹给她留了个体面全尸。
虞扶苏在床上待坐小晌,等心内平复了,腿上力气稍足了,才慢慢起身,找出一套干净衣裳来,将身上染污的裙袄换下,最后看了一眼幽兰殿和地上梁太医落下的那滩血迹,静步出了殿门。
一路行到一方碧池边,虞扶苏蹲身往池中探了探水,虽未结冰,却彻骨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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