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梅尓垂下眼眸,让人看不出表情,半晌,才抬起头来道:“我已有打算,你自不必问,一问反倒疏远了。”
雒华为不禁叹了一声,道:“愚兄自是知道你的为难,不说肯定有你不说的理由,愚兄也不拐弯抹角打听。只是……这一方是陛下,一方是七省督抚,这个度可不好拿捏啊。”
齐梅尓又笑了笑:“年兄是想说,小弟我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雒华为一听哭笑不得:“谁跟你说老鼠了!我这是替你担心!更何况还有阁部、科道、勋戚、甚至还有……那边那位,这些都不得不考虑啊。”
齐梅尓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雒华为见他这般,想是劝说也无用,无奈只得又道:“哎,愚兄也不说什么了,想必你也是有备而回。算了,今儿本来就是为你接风洗尘,你肯赏光前来,愚兄就很高兴了,还是讨论吃吃喝喝更为实际。”
说罢,他便不再谈论朝事,转而关注起这新式的海底捞来,为他两服务的小二早已等候多时,而且早就准备就绪,只等摆桌。
小二端上两口小巧精致的带耳铜釜,釜里已配好汤料,一釜是山珍菌汤底,另一釜则是熬得正好的八珍汤底,锅底架着精巧的风炉,炉里烧的是炭火。
炭最宜烹茶,但非北方产的石炭,而是南方所产的木炭,而且还是产自长兴茶山的一种金炭。
这种金炭得用麸炭引火,即便烹茶也是上好的材料,雒华为见之不禁暗暗咋舌,心想这海底捞果然豪阔,连炭火都用得这么高端,不敢想象其它的又会怎样?这一顿恐怕自己半年的俸禄都得搭进去。
读书人都懂享受,齐梅尓也是个中高手,一见这架势也不禁笑赞:“这讲究得跟饮茶似的,竟然还配了筥、炭挝以及火挾,既如此……来来来,年兄,今日小弟我便亲手为你烹一碗好汤!”
“哈哈~,何需劳你动手,平日里愚兄倒是常做此事,那是舌底朝朝茶味,眼前处处诗题啊……啊不对,是……”
一旁服务的小二却道:“二位贵客,这汤可不是来饮的,而是来涮食材的,只需七上八下那便将将合适呢,二位不妨一试?”
“哈哈哈……”两人闻言竟同时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雒华为又道:“试试就试试,只是小二,何为七上八下?”
小二笑着比划着,口中念了七个数,而后道:“呐,就是这般,七上八下之后,诸如肥牛这样的食材则鲜嫩无比,再蘸上特制蘸料,一口下去……呵,那般享受可不亚于饮一碗好茶呢。”
“哈哈,说的好!既如此,本客人还真想立刻就试试。”
“贵客无需着急,待这汤底涌泉连珠尚未腾波鼓浪之时,方才可以下锅涮,否则火候不到或者太过,老嫩就会差之千里。”
雒华为一听眼睛一亮:“妙啊!竟还有这般讲究?”
齐梅尓闻之也起了兴致:“果然与烹茶别无二致,这倒是有些门道,就不知道是何人想出的这等妙法?”
小二面露自豪,道:“自然是我们小东家!小的还曾有幸去南京培训过,也见识过南京总店的气势,可比京城热闹多了,门庭若市都不足以形容,天天就跟过节一样呢。”
“气势?嘿,这词儿用得好,那你说说这两地的气势有何不同?”雒华为笑着问道。
“小的也不会说漂亮话,反正就是觉得每日在店里,客人们很开心,小的们也开心,台上说书说的开心,台下听的人也开心,外面排队等待的人也开心,甚至连路过的人也开心呢。”
“哈哈,真有那么多开心?”
“当然,反而京城这里倒是拘束不少呢,虽然比南京总店更富丽堂皇,但就是少了那么一点热闹吧。”
“这还不热闹?本客人今天已经觉得很热闹了,”雒华为有些诧异。
齐梅尓笑了笑:“京畿乃天子脚下,岂能容下那么多的不拘束?”
小二也笑着道:“客官说的也是,若是将来二位有机会去南京总店的话,就会明白小的说的‘热闹’是何种感觉了。”
稍顿,又道:“二位,这时火候正好,不若就试试小的说的‘七上八下’那法子?还有,待会小的会在门外候着,若贵客有任何需求,尽管唤小的进来,这刻就不耽误二位用餐了。”
“嗯,你且退下吧,”雒华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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