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华侨商店出来,赵秀云就有点失心疯.

先是各买五分钱一瓶的汽水喝,要换平常她指定只给孩子买。又去百货大楼买新衣服,要知道,她平常都是扯布自己做衣服,买的多不划算。

方海平时都穿军装,满大街都是黄蓝绿三色军装的人,本来是用不上什么新衣服的。

但赵秀云秉持着公平的原则,买了件最大号的老头衫,大号和小号用的都是一张服装票,可会过日子的妇女都知道,买大号的一件能裁成两件用,省下好几寸的布头呢。

赵秀云给自己买的是一件蓝色的棉布衬衫,软的,不像土布要洗好几遍才不膈人,给女儿买的是小裙子,一人一件。

这年头很少有人给孩子买新衣服,划不来,都是大人改了给老大,老大改了给老二。苗苗穿的也多是姐姐的旧衣服,但每年赵秀云还是给小的买一件,她自己就是做妹妹长大的,最知道,孩子不说是知道家里穷,其实谁不想要新衣服?

满打满算,方海有五六年没买过新衣服了,像他这样在部队的人,没有媳妇管着,大老爷们又糙又抠,日子一向过得很凑合。反正大部分生活用品部队都给发,用不着自己买,顶多就买块肥皂、买管牙膏,以前连毛巾他都不用,用手蹭一蹭就行。

总之生活习惯不大好,本来就是男人扎堆的地方,说起来他还算讲究的,像西北供水不便,澡堂子三四天才开一次,大家恨不得连口水都攒下来。

他怎么没动过叫老婆孩子随军的心?

那地方,真是太苦了,风一吹一嘴沙子,一年到头连口带绿的菜都吃不上,他哪里好意思叫人去。

方海把袋子提手上,要说塑料袋也不好弄,也不知道上哪攒的一书包,出门了还记得带上,比背着筐好使。

他两手提得满满的,赵秀云一手牵着一个女儿,忽然跺脚:“我真是傻了,应该晚点再来买的,现在提着多累啊。”

方海一提气:“没事,也不重。”

这是实话,就是看着有分量,大包小包的,实际上倒不怎么重,哪比得上平常负重跑步的训练,当兵的别的不说,都有一副好体格。

赵秀云:“这么多东西呢,怎么不重。”

人有时候讲的话,都是些细细碎碎没多大意义的,夫妻俩叨叨来叨叨去,赵秀云时不时喊孩子两句,一家四口慢慢走到平安饭店。

一回生二回熟,算上方海生日那天来买蛋糕,赵秀云已经是第三回来了,可能是后头两回靠得太近,迎宾还认得她,多说一句:“同志今天还是买蛋糕吗?”

赵秀云:“今天吃饭,也吃蛋糕。”

禾儿嘴快,已经喊出来:“是我妈妈生日。”

赵秀云只觉得赧然,在她跟观念里,自己是不该过生日的,这本来就是件奢侈又没有意义的事,非要讲得再实诚一点的话,就是不配。

大队里也就给男孩子过周岁,其它的都是不办的。

她自己本来也不觉得生日是件要紧事,只是生禾儿的时候,婆婆好几次都说些什么买了鞭炮都不能放的话,赵秀云才来气,不仅每年都给孩子过,还会写信提醒方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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