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兀地从梦中惊醒。
黎阳暧昧模糊了天际,黑夜与白昼交替,关山月在昏暗中坐起身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她已经习惯了多年来的噩梦只是这次
关山月竟然,梦回了十七岁与十八岁衔接的那年。
当年,在自己第一次碰见本该待在疗养院的明婷后失控的那次,周佞翻过了这栋别墅的高墙避过安保系统,提粥来看她。
关山月至今仍然记得那个场景周佞只是那么笑着,只是眼底没了吊儿郎当的笑意,满满全是认真,他端地张扬说:
关山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十八岁啊?
当年的周佞眼底炙热太甚几乎要灼烧她的灵魂直白地在关山月的身上烙上了印记,关山月怔愣下不自主抻直的脊骨后仿佛是十八岁后被周佞拥在怀里摩挲着肩胛时掀起的风。
后来
后来啊。
关山月吐了口浊气,她偏头望向左边仿佛是像透过遮光的垂帘看些什么,梦醒的困倦掩饰了她暗潮汹涌的本心。
叮。
忽然枕头旁的手机震动了起来连带着丝绒被一起在偌大的主卧中异常清晰,关山月揉了把头发,敛起思绪,伸手去拿,先是看了眼屏幕上的“620”,后又落目在来电显示上
令窈。
关山月眸光一顿。
她按下接听。
接通的三十秒内,电话的那头只有一阵风声,关山月不语,只是静静地听着,只是每过一秒,心都往下沉一分,直到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嘶哑的一声低喊:
“山月。”
关山月的眉心彻底沉了下去:“令窈,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的江令窈跟上回在刺青店时的状态完全不同,似乎已经是身疲力竭,她默了好长一瞬,才怔怔地开口:
“你来接我吧。”
关山月毫不犹豫地应了声:“好。”
她在昏暗里起身,踩着满地的冰凉,带着几分迫切,那头没有挂电话,关山月自然也不会挂,就这么迅速地换了衣服就往外走,根本不用上妆,只是在推开大门,呼吸到清晨新鲜空气的那一瞬,关山月有些昏沉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
“令窈,你现在在哪儿?”
“”
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关山月没有强迫,只是定定地往外走,就在她坐上驾驶位拉扯安全带的下一秒,江令窈终于再度传来了声音:
“江家别墅外。”
关山月抿了抿唇,只应了声好,而后挂断了电话,一脚油门,汽车在山道上疾驰而去。
穿过两侧柏木苍翠,关山月终于稳稳地在别墅区其中一栋别墅门前停下。
她的视线锁定住蹲在路边的那头粉毛,眉眼都溺着冷,快步下车,走到人跟前:
“怎么回事?”
江令窈慢慢抬头,眼下乌青一片,像是不太适应刺眼的光,眯了好一会,视线才聚焦:
“山月。”
关山月抿了抿唇,她摸了摸江令窈冰凉的手臂,压下怒气,沉声:“你先跟我回去。”
江令窈应了声好,她站起身,恹恹的,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关山月一把扶住人手臂,她能感觉到身后的别墅似乎有什么视线在偷偷往这里瞧,关山月冷眼,忽然停下脚步,抬眼去望。
别墅内二楼的某个落地窗前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躲避得仓促。
关山月冷笑一声,眉眼曲线深陡又太晦暗地、薄至可以生翅的背脊。
她好像想说些什么,只是被江令窈一把捂住了手,轻轻拍了拍,关山月看她一眼,看到了江令窈那双满是红血丝的眼中的阻止,呼了口浊气。
“先走,山月。”江令窈开腔嘶哑,只是说着,“我们先走。”
关山月定定地看人一眼,压下翻涌的思绪,终究还是没做什么,扶着人上了车,而后又一脚油门离开了这里。
汽车尾气卷起风尘,引擎轰鸣声被驾驶者故意般弄出巨响,响彻云霄。
打破了别墅区上空的宁静。
半晌,等万物归于平静时,那个躲避在落地窗后的人才走出了窗帘,她眼底满是怨恨地,看着汽车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
偏僻的居民楼内,浴室里的江令窈正在洗着热水澡,妄图驱去那一身的寒气。
而坐在沙发上的关山月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等人出来,可她眸底冰冷的寒意太甚,几乎要将这处小小的房子冻结。
啪嗒。
浴室的门从里面被推开,江令窈携着一身热气走了出来,她神情依旧是恹恹的,只是在看见关山月时明显顿了顿,她慢慢地走到人隔壁坐下,沉默不语。
关山月沉默地递给人一件外套。
“”江令窈抿了抿唇,湿润的短发还在往下滴落着水,她接过外套,看着关山月,开口好像想说些什么,“山月,我”
“你不用跟我说其它。”
关山月却看穿了人的心思,她换了个坐姿,靠着一旁的抱枕,将手机调成静音往沙发上一丢,旋即掀起眼皮看人,淡淡:
“说重点。”
江令窈沉默。
她们最怕的就是关山月这个样子,哪怕是江令窈,也不敢在这样的关山月面前说谎。
那双眼太吓人了。
“”
江令窈在关山月的注视下沉默了半晌,终究是开了口,只是连尾音都缠着无数的嘲讽意味:
“今天,是她的生日,我回了趟家。”
关山月垂下的五指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抱枕。
这个她,是江令窈的妈。
“我是半夜回去的,想着他们都睡了,回去帮令迢给她一份礼物。”江令窈笑着,只是苦味更浓,“可是没想到,一进门就正面对上了他们俩。”
关山月冷声:“然后呢?”
“然后就起冲突呗,还能怎么样,鸡飞狗跳,男的在拦,女的在骂,恨不得上来把我撕碎。”
江令窈无谓地笑了笑,她挥了挥手,往身后一靠,只是垂下的睫颤得厉害,连带着那头粉毛:
“山月,你猜这回,她骂了什么?”
关山月将她的颤抖尽收眼底,只是不点破,眸底压着的绪意翻滚激烈,面上却不显半分:“什么?”
手表指针滴答作响,在狭小的空间中异常清晰,一下又一下地、敲进两人的心理里。
不知过了多久,江令窈终是苦笑着开口,一字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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