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沉默。

“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周佞扯笑,一脸自嘲,“说来可笑,明明是我问你可不可以,但是你想问答的时候,我还是不敢听啊。”

关山月垂下眼睫,闭上了眼,

“我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吧,关山月。”

周佞睁眼,望着玻璃窗,去看映在上面的关山月脸的虚影,双眸像镶嵌在画布上的黑曜石,浅浅地流淌一层光华:

“我知道当年你为什么要分手。”

关山月强压着的心头翻涌终究是泛了上来,她死死咬着唇,没有抬眼。

“阿月。”周佞就这么看着玻璃上的影,指腹摩挲着关山月手臂的肌肤,眸底一寸寸地、溢上了名为疼惜的意味,“你不累吗?”

“你推开我,推开所有人,独自一人远走国外你想的是什么?”

周佞笑了,眼底却毫无笑意,只余痛嘲:

“想放过我啊?”

“为什么不能问我一句愿不愿意,跟你一起走?”

为什么不问我一句,愿不愿意带你离开。

“你明知道阿月,你明知道,只要你肯问,我一定愿意放弃一切,抛下北城的所有,跟你去来一场大逃亡。”

周佞没有续下去,他怕再开口,就是哽咽。

关山月紧闭的双眼像是溢出了点什么湿润的东西,视线紧紧锁着关山月的周佞清晰地目睹了这一切,可他只当做没看见。

他可以没有尊严,他的骄傲可以被关山月踩在脚底。

可关山月不行。

周佞可以狼狈,可关山月必须永远是公主。

所以周佞只是视若无睹般垂眸,轻轻地抚平关山月的发丝:

“可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北城这里有你最放不下的人和物,你一定会回来,亲自报仇。”

所以我将那些人全都踢出了局。

周佞的眸底很沉,却掩不住坚定的执著,开腔很轻:“我已经站在足以有底气配合你的地位了,阿月。”

“也终于等到了你回来。”

关山月的双唇被咬得发白,理智在被拉扯。

“我知道这五年里你最挂心的是谁。”周佞沉声,满腔暗哑,“我有帮你去看令迢。”

刚刚接手周氏跟那群人明争暗斗、烦心的时候,还有,想你的时候。

每回去,总是揣着一颗糖,就这么静立无言。

那是在这五年里,周佞觉得唯一跟关山月还有牵扯的地方。

在思念几乎压垮周佞的心脏、在最最想她的夜、在周佞几乎忍无可忍地打算不顾一切去找人的时候,一到往生墓园,也都冷静了下来。

周佞知道,江令迢在,关山月就一定会回来。

有一个夜晚,天空飘着细微的雨,周佞撑着黑伞,一步步走上山,在怀里掏出一颗糖,熟稔地放在了墓碑前。

静默半晌,周佞终是看着墓碑上那个女孩的照片,在无人的墓地开口,他一片嘶哑地说:

“小鬼我好想她。”

说罢,他又好像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笑一般,面上勾出个淡淡的调笑,开口却又是另一句:

“要不,你给她托个梦”

“让你的山月姐姐快点回来。”

最后一句,周佞说得很轻,随着山间的风,江令迢墓前的落叶被卷起,吹到了不远处又落下。

墓碑上被定格了年龄的小令迢仍然笑着,安静地听人述说一切。

呼吸沉重而潮湿,像柏林夜深的空气。

关山月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是被人拽着往下,沉得让她窒息,她靠着周佞的背滚烫,后者传过来的热量毫无保留地传了过来。

她张嘴,想说些什么掀起眼皮时,先入目的却是随之覆盖上来的掌。

周佞在她睁眼的那一瞬间盖住了她的眼睛。

“嘘”

周佞在人耳侧轻声:“你什么都不用说。”

“我说这些,不是想要你觉得愧疚和同情,只是想让你,对我公平一点。”

周佞感受着手掌下关山月的羽睫在颤,刮着自己的掌心,可他只是沉稳地、一字一句地说着:

“给我个机会,参与进你的计划。”

还有,你的人生。

一滴滚水颤巍巍地溢在关山月眼角,随着身后周佞的心跳声曳动,然后下一秒,在盖着自己双眼的掌心绽开。

关山月终是开口,难得地音也艰涩,是几近抵齿般的气音:

“要是我始终没有回来呢?”

一片沉默。

捂着关山月的手掌始终没有松开,不知过了多久,关山月感觉身后的人似乎也在轻颤着,而后,在自己的发上落下一吻:

“我每个月,都有买一张机票。”

周佞垂目,唇齿在吻上关山月的发上后变得湿润且滚烫,像心底的焰都转移到了这里,交织的是灵魂,也是灵魂的苦涩与眷恋。

“阿月,在那五年里,我都有在好好地、在等你。”

关山月死死咬着牙,她想找回理智,可绽放开在周佞掩盖掌心下的水雾却越来越多。

几乎要将周佞的手掌灼伤。

周佞眼尾猩红更甚,连声也颤,可最后一句,却端得稳稳且坚定,一如当年:

“我从来都不需要你有任何回应,阿月,我永远都是那句”

“做你想做的,错了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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