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凉北城干燥的空气像是在燃尽睡莲,抽干夏日最后一点稀薄的氧气。

而别墅主卧内,加湿器里滴入的精油正在缓缓吐雾像是舒缓般、抚平山间溪流泛起的涟漪和床上那人的神经。

叩叩叩。

房门从外敲响三秒后被推开,冒出个小心翼翼的头来。

薛幼菱捧着杯温水,鬼鬼祟祟地探了探头,像是在确认床上的人有没有醒一般可下一秒,薛幼菱就对上了一双清明的眼。

“”

关山月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薛幼菱默了默走了进去,反手关上门,她若无其事般笑着走到床头坐下,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落得清脆一声响:

“月月你醒啦。”

关山月眨了眨眼眼底没有丝毫困倦只一片清明,她坐起身倚着床头拿过那杯水抿了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半晌,才抬眼:

“你没走?”

薛幼菱抿了抿唇四目相对建有种诡异的沉默。

昨晚半夜是薛幼菱把关山月从周佞的别墅中带出来的。

薛幼菱依旧记得自己跟周朝一脸懵逼看着关山月从周佞别墅中走出来时心底仿佛有一万个显示屏在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循环播放亮着两个大字:

卧,槽。

可昨晚的关山月明显一脸厌倦,而周佞则隐在大门后的晦暗处,不发一言。

于是薛幼菱跟周朝对视一眼,收起震惊,分工合作,一个把关山月带走,另一个顺手把周佞拉着往回走,明显是打算好好问问。

然后关山月一回到别墅就直奔卧室关上了门,留下薛幼菱一个人在一楼抓心挠肝地想了一晚上,又不敢上楼打扰,把周朝的手机打爆了都无人接听,到后来,薛幼菱还一度以为周朝怕不是被周佞给灭口了。

想到这里,薛幼菱就释怀了,她抬头看了眼时间,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小心翼翼地上楼,于是,就出现了四目相对、唯余沉默的这一幕。

“月月啊。”

薛幼菱诺诺开口,好像想问点什么,却又什么都不敢说出口。

关山月定定地看人半晌,清了清嗓子,她倚着床头,就那么盯着手里的水杯,淡淡开腔:“想问什么就问吧。”

薛幼菱忽然觉得喉间有点哽,她抿了抿唇,踌躇了好一会儿,终是开口:

“你跟周佞,复合了吗?”

关山月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只是飞快闪过,她垂睫掩去,不动声色地叙叙:“我失控飙车,有人想撞死我,周佞跟着我,看见了,然后他”

不等关山月说完,薛幼菱已经一脸震惊,她打断了关山月,替关山月说了后半句话:

“那周佞得发疯吧?”

十分肯定且理所当然的语气。

关山月就这么看着薛幼菱的脸,忽然就陷入了沉默。

正义愤填膺在那里开启长篇大论并且破口大骂的薛幼菱感受到投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她一顿,忽然好想知道了些什么:

“他跟你撕破脸皮了?”

关山月不语。

这幅反应就是默认,薛幼菱忽然就住了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最终出口的,却只有一声沉怅的叹:

“真是造孽。”

关山月偏头去望落地玻璃外的山景,握着水杯的指腹却渐渐收紧。

“月月啊。”薛幼菱难得沉了语气,却仍旧带着小心翼翼的意味,“其实当年真的不关周佞什么事吧?”

关山月沉默。

薛幼菱抿了抿唇,看着眼前比当年更淡漠的关山月,半晌,忽然开口:

“其实你知道,周佞一定会等你回来的吧?”

所以肆无忌惮,所以底气十足,所以在回国第一天就能说出那样一番无所畏惧的话。

因为关山月知道周佞会等。

因为她笃定周佞一定会等,如果这个五年等不回来,那么到周佞忍无可忍的那一天

他一定会亲自去找人的。

这一点,那天聚会的一群人在这五年里都心知肚明。

关山月眸色微暗。

可薛幼菱却没有停下,她只是伸手,去抚上了关山月紧绷着的手掌,将快要被捏爆了的玻璃杯解救了出来:

“这些年,我们都看在眼里。”

“从你走后,周佞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几乎活成了你的模样。”

矜贵,淡漠,却又厌世。

“他正式接手周氏的时候,很多人都说,周佞一定会对庭旭下手,因为他要向你报仇。”薛幼菱没有看人,只是这么自顾自地说着,跟以往的没心没肺形象完全不同,“可我们都知道,他不会的。”

他只会帮你守着。

“我们这群人都心知肚明的,月月。”薛幼菱有些怅然,“周佞从来都没停止过爱你。”

反而压抑的爱意在这五年中反复煎熬翻滚,已然濒临倾塌的线。

关山月依旧看着窗外。

“月月。”薛幼菱也不抬头,“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在你们这段感情里,周佞一直都是被动的那个吧。”

关山月垂下的睫毛在轻轻颤着,眸下好像压抑着什么,脑海里来回翻滚的,全是昨晚周佞在黑暗中的祈求与卑微。

薛幼菱没有看她,在一起玩的那群人仿佛都有十足的默契,在任何有可能看到关山月失态或者脆弱的时间里,都不会看着关山月。

一如昨晚周佞在关山月濒临落泪、在人抬眼的前一秒,几乎是同步覆盖上的、遮泪的手掌。

他们都在默默维护着她的自尊和骄傲。

“我跟周朝他们一直都没敢说什么。”薛幼菱面对着大门,跟关山月几乎是背对背,“可是当年宴会上明婷那件事周佞确实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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