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晚,天气晴好,月出时又大又圆,皎洁可爱。
仙门之上节日气氛极为浓重,张灯结彩,好似过年。掌门在山门处大设筵席,一张又一张圆桌摆了开去,桌上瓜果菜肴丰盛无比,有如流水席。众人在席间把酒赏月,谈天论地,间或有弟子表演一些喷火、顶碗、变魔术之类的小杂技,引得连声喝彩。
墨如渊是飞瑶山道君,云饮冰是她的弟子,又在新近的比武盛会上拔得头筹,两人便与尤衍、吴珠两名掌门一同坐于上席。
席间,自然少不得无数彩虹屁与商业互吹,而且尤衍和吴珠都很能说,说话文绉绉掉着书袋子,这个说完那个又说,实在让人难以招架。偶尔又有人来上席敬酒,也都是仙门中有名有姓的人,推脱不得,多少也喝下去了几杯。
云饮冰不爱这种场合,想来墨如渊也一样。酒过三巡之后,墨如渊起身离席,云饮冰一看,也飞快地寻个借口三十六计走为上。
门人白天时将许多红色的小灯笼悬在山道两侧的树枝上,远远看去,似条星光大道,颇为喜庆。云饮冰躲开热闹聚餐的众人,跑到山道上一看,墨如渊正缓步走在其中,头上的饰物在灯笼映照下微微发亮,就像专门等待云饮冰跟上来一样。
“师尊。”云饮冰快步追了过去。
“我爱赏月,闭关飞瑶山的那段时间,每逢月圆,我都会站在山巅,独自对月,”墨如渊一边走一边说,“不过闹闹哄哄的,就是赏月,也没了心情。”
云饮冰说:“岁月寂寞,赏月时也是寂寞的。本以为大家聚在一块,热闹一些。谁知道与众人在一起,才知这热闹与我无关,便是更寂寞了。”
墨如渊心情看起来不错,两人并肩而行,沿着挂有灯笼的山道朝着后山走去。仙门之人都在筵席上喝酒,此时的山路空无一人。走了百来米,灯笼不够了,山路又暗了下来。不过有朗月清辉,也不觉得十分黑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云饮冰心里乱糟糟的,或许也跟前几天那个高峰之上的吻有关系。
“师尊——”云饮冰忽然说。
墨如渊转过头,望着她,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不知道师姐上哪去了。”云饮冰刚说完这话就想抽自己。
墨如渊继续往前走着。她们绕过了山门,走到山的后面去了。流水潺潺,山泉在月光映照下,是一种极冷的颜色。
“大概师姐跟真真她们喝酒去了,”云饮冰自言自语,“昨天真真把我叫去喝酒,明明也没喝多少,今天头却很疼。我本来是想昨晚和师尊谈谈,也没谈成。”
“你要与我谈什么?”墨如渊临风站在溪水边的巨石上,月光映照而下,溪中卵石仿佛都成了银白色,如梦幻一般。
云饮冰摇头:“昨天觉得有好些事情要与师尊谈,今天看着这般美丽的月色,又与师尊站在溪水边,没有外人干扰,我就忘了应该与师尊谈什么,只觉得站在这里,心里就十分欢喜。”
墨如渊望着溪水,过了很久,才对云饮冰说:“为师有一种感觉,为师之修为,怕只能到如今的地步,难以再往上进一步了。”
云饮冰问:“为何?”
墨如渊说:“心动。”
她说出这两个字时,轻轻巧巧。云饮冰却感到在黑暗之中,脸颊烧红了一片……大概是晚上喝的酒,到底后劲还是有些大了吧?幸亏有着夜色遮掩,省却了许多尴尬。
云饮冰自觉整个人都是蒙的,想要故作高深地端详某一处,却不知应该去看月,看水,还是看人,也不知道该若无其事地和墨如渊开始聊道学修为的事情,还是明知故问“师尊为何心动”。
在飞瑶山上时,墨如渊说她从未断绝过尘缘,所以便会心动。
两人沉默了许久,只有山泉潺潺流淌的声音。月亮将光辉洒向每一个角落,比起太阳,云饮冰总是更爱月亮,唯有月亮能够帮助她保守秘密。
“师尊之修为,已在顶峰,”云饮冰终于开口,语速很慢,字斟句酌,“旁人想要达到这个顶峰,不知要耗费多少年月,怕是至死也无法达到。师尊不必遗憾,人生在世,唯有如此。”
墨如渊没有回答,只是在黑夜中很轻地叹了口气。
她们不知在这山泉旁边立了多久,秋天夜间的风逐渐凉了,吹过来令人隐隐感到寒意。云饮冰抬起头,朝着山上望去,她忽然发现山门那边的山头变得十分明亮,大抵是仙门弟子把所有的火把都燃了起来,以至于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这样看起来很是热闹,”云饮冰说,“越是热闹,等筵席一散,灯火阑珊,才会觉得更加凄凉。”
墨如渊叹口气,又说起来:“我年少时,十分爱灯火。我母亲怕黑,房中便彻夜都燃着灯烛,便是看月亮,也都拿着蜡烛的。家中有钱,也不缺这等开销。如小儿臂般粗的红烛,两名侍女捧着,母亲便带着我和兄长,一同到院子里,看着月亮——可是我母亲死的那天晚上,她房中所有的灯烛都灭了。我兄长说,那叫做人死如灯灭,我不信,拿了火折子,想要把这些蜡烛都再点上,像闹了鬼一般,蜡烛的芯子被火一烧,只着那么一下,又熄灭了。”
云饮冰轻巧一跃,也跳到了岩石上,与墨如渊并肩站在一起。她有一点想要去握墨如渊的手,但又觉得很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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