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月末 ,万物苏,容府门前的梧桐蓊郁成荫。

正房内,乔氏倚在美人椅上,由丫鬟伺候着沐足,忽听屋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夫人,徐国师也是监工的钦差之一!这会儿已经登岸,朝咱们这边赶来了!”

乔氏猛地坐起身,双脚溅了丫鬟一脸的水。

他们夫妻事先听说近期会有钦差前来洛阳督促修建行宫一事,却不知徐茗衍是否会前来,于是提早派人在渡口打听,还真把人给盼来了。

“快,把老爷从门店请回来!”

随后想到什么,趿上鞋子,“你们随我去趟后山,把绵丫头带回来。”

若是让仆人去,她担心老酌会捣乱。

容府上下开始忙活,好在驿馆离府宅甚远,还有折腾的余地。

*

后半晌酒酣耳热,老酌拎着酒壶坐在溪边,晕晕欲睡。

容绵被小珍珠抓乱了头发,回到里屋生火烧水,准备沐发。

不知这只臭鸟为何这么喜欢她,哪怕把门合上,都能听见它的咕咕声。

脱下外衫,取下朱钗,任如瀑青丝垂落腰间。

容绵将长发拢到一侧肩上,拿起桃木梳慢慢打理,又用水打湿头发,涂抹上皂角。

遽尔,窗外传来乔氏的声音:“绵绵呢?徐国师来了洛阳,正赶来府上,我要带绵绵回去会客。”

容绵心下一惊,万万没想到养母会亲自来后山找她。

绝不能让养母发现小奴隶,容绵顾不得绞发,拉开隔扇跑去堂屋。

此时,夏歆没在后山,堂屋里只有宋筠一人。容绵二话没说,拉住他走进自己的卧房,“我养母来了,你躲一下。”

拉开顶箱柜,将宋筠推了进去,“你别出动静。”

可宋筠人高腿长,根本躲不进去。

柜门翕不上,容绵急的冒出冷汗,推开窗子,带着人跳进后院,朝鸡棚跑去。

“你委屈一下,回头我补偿你。”将人按在鸡棚里,容绵诚恳道。

矜贵如斯,宋筠哪里忍受得了鸡棚的气味,拽住欲要离开的容绵,冷声道:“我很见不得人?”

容绵哪有时间跟他解释女儿家的清誉,没好脸道:“真有自知之明。”

宋筠本想配合她一次,可一听她这话,一把扯住她手臂,将人拽回跟前,“再说一遍。”

小奴隶竟然这么对待主人,容绵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踩在他的靸鞋上,这才发现自己没有穿鞋。

圆润的脚趾微微蜷缩,更显玉足秀气。

宋筠低头凝了一眼,很快移开视线,再看她湿漉漉的衣肩,不自觉挑起剑眉。

长发湿透,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纱织的裙裳上,添了一股小女儿家的娇娆。尤其对襟的领口,濡湿一片,更添风情。

花卉绽放前的含苞待放最是令人期待,容绵就是那被雨露打湿的花蕾,至纯艳逸。

深阙满莺燕,可宋筠从不会多瞧宫娥们一眼,仿若崖边的高岭之花,不屑沾惹红尘。可他的目光还是在容绵的颈间停留了几息。

“绵绵!”

乔氏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尴尬,容绵花容失色,揪住宋筠的衣领,带着他蹲在犄角。

“不许出声。”

她捂住宋筠的嘴,躲在午后春阳的阴影里。

宋筠扼住她手腕,想要扯开她的手,可小娘子铆足劲儿不松开,将手心紧紧贴在他的薄唇上。

茉莉花香夹杂着皂角的清香混入口鼻,宋筠一刹怔忪,愣愣看着偏头贴在石头缝上的小丫头。

容绵专注棚外的动静,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逾越了。

棚外,乔氏皱眉问向身后的老酌:“你不是说,绵绵在后院。”

老酌挠挠头,“可能下山采购去了。”

乔氏几不可察地哼了一声,带着人走向后院门口。

四下阒然,容绵刚松开手,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咯咯”声。

两只母鸡凑了过来,对着容绵嫩白的小脚啄起来。

乔氏还未走远,容绵不敢发出声音,小幅度挥手轰走母鸡。

脚背没有伤痕,但还是红了几处。她揉揉脚背,转眸时与宋筠眸光交汇。

不知怎地,她感觉男人眼中蕴蓄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绪,淡淡的捉摸不透。就像是位高权重的人想斥责她“放肆”,又生生压抑住了。

顾不上他的想法,容绵攀着棚沿半起身,偷偷看向后门,见乔氏和丫鬟走远,吁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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