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末又一次出了车祸,仍然是她撞的别人。
只是这回有些特殊。
那时她正从大学城返回市区,与她一起等红灯的有辆白色车,车身上印着醒目的数字。
等红灯一过,导航告知前方右转,她握着方向盘却打向了左边。
眼看就要撞上前头的车,那一刻她靠着本能反打方向盘,将刹车猛踩到底,却还是为时过晚。底下轮胎蹭过路面发出尖啸,紧接着就是“嘭”一声巨响。
相比身边的朋友,倪末的驾照拿得很是艰涩,两次科目一,两次科目二,三次科目三,好险的一次科目四。
驾照好不容易到手,就开始义无反顾地撞栏杆,撞信号灯,撞路边无辜的大石头。
这次最为严重,直接违规撞上了警车。
交警就在十几米外,亲眼见证了这起车祸。
倪末迅速接受事实,按照指引将车泊至道旁。下车一碰面,交警先认出了她。
“怎么又是你?人没事吧?”
“徐队长。”
她喊完才发觉嘴没听话,给人喊错了。
交警挠头,回头去找真正的队长,“徐队,是2046那车主!”
那队长正跟警车上的人交涉,扫过来的一眼夹着冷光。倪末没有避开,等对方先扭过头,她才将视线挪到车门,上面警徽已经被剐蹭掉一层漆。
紧接着就有人下车来,伟岸身影,关门后一径望过来。倪末与他四目相接,心下略微一惊,却没表现出来。
这起交通事故直接省了报案,紧接着应该是认定事故双方责任,保险公司定损估价……但因为中途警车上的三位警官头凑头进行了短暂商议,事情换了走向。
晚八点的街头,倪末被交警与民警双双围绕,阵势唬人,其实和谐得有些过分。
警官表示他们修车可以报销,让倪末自己走车险。甚至因为不用出任务,在倪末的车被拖走后,好心让她搭了一趟顺风车。
路上又给倪末做了一番思想教育,分析事态的严重性,要不是倪末刹车及时,后面的车辆反应迅捷,见血也不是没有可能。
倪末很想积极地回应,眼皮却不合时宜地往下沉。她不得不从包里翻出颗咖啡液,往牛奶杯里一兑,连喝几口才算作罢。
说话的警察见状叹息一声:“段儿,不是熟人么?你再给说说。”
被点名的人始终未置一词,这时侧头,再度与倪末脸对脸。
倪末大概猜到他是如何说服两位同事,才争取到息事宁人。作为受惠的一方,她本应有所表示,最不济出言道谢,一开口却只是略显冷漠的三个字,“段警官。”
这位身穿制服的年轻警官同样寡言,隔了会儿才说:“左右不分最好别开车。”
他口吻生硬,冲着倪末手中的咖啡补充:“不要疲劳驾驶。”
倪末无言以对。
转向灯打向右,方向盘却转了左。她自己也怀疑,到底是左右不分,还是因为睡眠不足导致她反应迟钝,思维缓滞。
她已经失眠近整月,且大有一副愈演愈烈的趋势。尤其近一周,日均睡眠时间不超三小时。日常的五公里长跑失去效益,褪黑素吃下去无济于事,连最为有用的有声电台也开始发挥反作用。
一周后,她把车子从修理厂取回。当晚她关掉听到吐的白噪音,保持侧躺的姿势假寐,试图弄假成真。
半小时后,她睁眼翻出一本繁体专业书,又半小时,起身开始伏案摹写。
然而身体电量告急,这样萎靡状态下的学习质量着实堪忧。只能自我安慰,聊胜于我。
摹写至凌晨,倪末躺上床,重新酝酿睡意。
她对手机没有依赖,但为了消磨时间,把不重要的消息也回复了一通。再要退出界面,手指一顿,停留在置顶的一行消息上。
“倪末,我是李沛予,这周末方便一起吃顿饭么?”
消息来自一周前,恰好是她出车祸那天。
车祸前一周,倪末与朋友一起度过了她的三十岁生日,在此之前她从未有过相亲经历,而李沛予是她首位相亲对象——如果那次临时凑成的饭局算得上是相亲的话。
那日她受好友柴暃所托,去给她妈妈送生日礼物。
她们约在一家苏氏餐厅碰面,餐厅内置园林,长廊曲环,栏杆外一丛榆叶梅开得华盛。倪末摘下一朵,站在树底下等任嫱。
有长春蔓从包厢窗户爬出来,倪末伸手要当第二回采花贼,不巧被出现在窗前的女士捉了个现行。她面上波澜不惊,迅速揪下一片。
恰逢任嫱出来,两人就在那位女士眼皮底下寒暄。没有久聊,倪末交完礼物要走,后头倏然有人插话进来。
“囜酱,勿请宁进来组特一歇?”(任嫱,不请人进来坐坐?)
倪末回头,那位女士身材亭亭,稍探出窗外,与刚才严肃刻板的模样不同,恬静儒雅,笑起来情态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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