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云: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洪凌波心中对薛恒自然谈不上爱,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像是一头极度亢奋的牝马,发了疯似的,凭借着本能纵力驰骋。

世界像是一直朝着天上升腾,轻飘飘地,从不担心坠落,只管一直向上、向上、向上,全然没有经历过的她,对这一领域的每一刻都是全新探索,世界的每一处都充满惊喜。

就像是万千精兵推着冲车进攻城门,冲车不断撞击,城门摇摇欲坠,坚持地越久,城门被撞开时就越破碎,整个人都被撕成碎片一样畅快。冲破了一处城门,又是下一座、下下一座、下下下一座。防御越来越流于形式,后面连续几座城门连在一起,都像是纸糊的,被不断攻破、再攻破,极度的疲倦后产生的是触动灵魂深处的战栗,就像冲进来的不是敌兵,而是一头顶天立地的巨兽,将城内一切狂暴地撕成碎片,抡起数百丈的定海神针猛砸乱搅。

天地崩塌。

难怪……她心想,但思绪断了,无数的念头从不同的方向涌来,全是杂念,只剩下残缺的片段,连接不起来。

难怪什么?不知道了,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三清殿上的老君像、襄阳城外的尸体堆、河北与江南连成片的浅草和马蹄印,她飞在天上俯视这世间,自己有时无限庞大,有时又渺小如沙尘。

她并不害怕,因为她与大地是相连接的,牢不可分。

薛恒害怕了,他伸手触探了一下洪凌波的鼻息,很轻,但心跳很快。他轻轻度了真气过去,洪凌波从昏迷中缓缓醒来,呆滞的瞳孔全然失去意识。

过了好一会,她的瞳孔转了转,渐渐聚焦在他身上。

她笑了笑,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她的脸色透出不自然的红晕,身上的热量却流失得很快。

真被吓到了,幸好没出人命。

就不该捂住她嘴的,缺氧了……可不捂住也不行,该说不说这练武的人中气都未免太足了……

薛恒盘膝坐下,一手握住洪凌波左手,另一手放在腿上,默默运功。好在他的内功已足够深厚,轻易不会被心烦意乱打扰。

过了一个时辰,薛恒缓缓睁开眼,长出了一口气。洪凌波脉象平稳,自己的体力也恢复了不少。

眼看已经到了卯时初,也就是早上6点过,薛恒扒在门缝处看了看,远处道士们已经起床洗漱,正在晨练。

该死的,这些臭牛鼻子怎么这么勤奋?6点钟全起了,就自己没起!

薛恒挠了挠头,想到一个办法。

他在客厅靠近洪凌波一侧的墙壁处摸了摸,想找个薄弱处轻轻拍落砖头,而后将洪凌波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过去。

这一侧墙壁都挂着些水墨画,一幅挨着一幅,薛恒一幅幅掀开,在墙壁上摸索。

忽然他表情有些奇怪,定神一看,原来墙壁左下侧是涂成砖墙样式的木门。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就开了,直通洪凌波住的房间客厅。

这……

外面看着是分割成了两座院子,其实里面还是做了这种内部连接,只要有心,基本上很容易就能发现。

怎么重阳宫也有这种调调?

薛恒服了,感觉大家都好懂啊。

重阳宫作为天下玄门正宗,对这些人性上的揣摩是十分到位的,来重阳宫拜访的人一年下来何止成百上千,几乎是络绎不绝的。

除了武林中的同道,还有达官显贵,富商巨贾,一方豪绅,因此重阳宫的精舍大都有这样的设计,以方便别人,自己也能做到眼不见,大家不尴尬,体体面面。

既然重阳宫都有这样的方便设计了,还费什么劲呢。薛恒将洪凌波抱过去,给她盖好被子,自己再原路退回,

躺在自己床上,回忆起手上质感,仍感觉不可思议。

问过洪凌波从小吃什么,她说经常吃鱼,可郭芙也经常吃鱼,桃花岛四面都是海,天天吃鱼,怎么就……反正手感不一样。

等洪凌波醒了得好好问问她,到底吃的哪种鱼。郭芙才14岁出头,还来得及。

郭芙好像不喜欢吃椰子,黄蓉经常用椰子肉拿来做各种菜肴,郭芙吃腻了,此后就经常吃些蔬菜和简单的海产。看来跟这个有关系吧,大概是的。

他想了一会,倦意上来,闭上眼睛睡去。

“咚咚——咚咚咚”外面的木门被人先轻轻敲了两声,间隔一会,又敲了三声。

薛恒醒过来,睁开眼睛,外面天光大亮,似乎已经到了中午。

“谁?”

“薛少侠,晚辈陈清哲,给您和洪姑娘送饭菜,早上放在门外小桌上的粥和咸菜您一筷未动,是不合口味么?”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的难听刺耳的声音,像是声带刮在喉咙上,又像是烧的水壶炸了。

联想到昨夜看见的赵志敬和鹿清笃,薛恒心想得喊多大声才能把喉咙磨成这样,顿时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你把饭菜放在桌子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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