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知晓邬铁跟在身后,顿足转身问他:“你昨晚去过钱家?”

邬铁点头。

云朵又问:“钱柳玉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里了?她不是那么容易便会认错的人。”

邬铁抄着手,凤目半眯,懒洋洋地问:“真想知道?”

云朵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算了吧,万一我知晓了,她杀我灭口怎么办。”

邬铁赞许道:“你倒是机灵。”

云朵仰头看着邬铁的眼睛,由衷说道:“邬铁,谢谢你,又帮了我一回。”

邬铁挑了挑眉,说道:“就嘴上一说,没点实际的表示?”

云朵为难地挠挠头,说道:“我也没什么可给你的啊,保护你吧,功夫不如你,为你献计吧,脑子不如你,给你钱吧,你也不好意思收啊。”

邬铁嗤笑一声,顿了顿说道:“其实……你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云朵睨他一眼,心想我当然不是,她说:“那你说说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吧,总欠着你人情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些年来邬铁始终不让旁人欺负她半分,她心中感激,也想为他尽点绵薄之力。

邬铁心下一动,望进云朵清浅的眼底,她在他面前没有半点隐藏,仿佛一眼就能看透。

他抬手揉乱她的乌发,在她的抗议声中缓缓说道:“……我想想。”

……

今冬天气较为晴好,往年云朵早该裹上身的莲蓬衣还收在柜子底部,近日更是难得的连着出了几天太阳。

这日下午,云朵斜躺在院里的藤椅上惬意地晒太阳,有敲锣打鼓之声由远及近而来,奏的是喜乐,混合着鞭炮声,显然是寨里有人家在办喜事。

接亲队伍打从云上门前经过,震天的锣鼓声中突兀地夹杂着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嚎声,若是仔细分辨,能听出哭声出自一大一小两人之口。

院中小喽啰纷纷跑去院门口瞧热闹,云朵躺着没动。

待接亲队伍走远了,陈塘捧着一捧喜糖跑到云朵跟前,喜滋滋地说:“二小姐,吴茂头领今日娶亲,其他头领都跟过去喝喜酒闹洞房了,您不去吗?”

“吴茂?”云朵想了想,幽幽说道,“我记得他前两月才刚娶过亲,怎的又娶?”

那场婚礼她去了,新娘子长得很美,看着不过十五六岁,哭成了泪人儿,据说是西和县一个左姓教书先生的独女,没等到入洞房云朵便离开了。

陈塘将喜糖放到云朵身旁的石桌上,说道:“嗐,别提了,先前那个娶回去当晚就撞墙自戕了。”

“哦……”云朵坐起身,那姑娘眼里的绝望她至今记得,她面无表情地说,“吴茂还未得着教训?我听着今儿这个哭声也不小啊。”

陈塘说道:“这回不一样,这回连着那姑娘的小妹妹一起绑上山了,她若想寻死,那她这妹妹也活不成了。”

云朵沉默了,陈塘见云朵不说话便去忙了。

晚上用过夕食,云朵坐在院里望着桂树发呆,小喽啰们见她没什么吩咐便回后院歇着了。

三水从云上门前路过,顺道进来打声招呼。

他应是喝过酒了,身上带着酒气,一进院门就大声嚷道:“二小姐,吴头领娶亲你怎的没去?”

云朵对三水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问道:“你去了?”

三水走到石桌旁坐下,说道:“去了,今日可热闹了,大部分头领都去了,我在人堆儿里瞅了半天没瞅见你。”

云朵想到上次的经历,心里不太舒服,淡淡说道:“这种热闹我还是不去凑了,新娘子怎么样了?”

三水说道:“堂未拜完便哭晕过去了,这会儿想必已经和吴头领一道歇下了。”

云朵抬头看了看天,叹了口气,转头对三水说道:“下次你去西和县时,把我那处的银两带些给左夫子。”

三水想了半天西和县的左夫子是谁,恍然道:“吴头领上一个老婆的娘家?不是我说你二小姐,你要这样救济是救济不过来的。”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说:“对了,昨日‘借粮’时你是不是偷偷留下一部分没带走?被下面的人瞧见了,已经告到大当家那处了,你想想怎么应付吧。”

云朵心里一惊,她自以为已经很小心了,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下面的人也是,怎么什么都往大当家面前捅?

她语气中添了几分不安:“我寻思着不是入冬了吗,东西抢完了那些村民怕是熬不过去,才少少的留下一些。”

顿了顿,她又说:“还有那个左夫子,逢此打击估摸着要许久才能缓过来,他那些学生还等着他授课,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三水深谙云朵的脾性,她偷着救济别人不是一次两次了,无奈地说:“行,那今天这个你打算怎么帮?”

云朵摇摇头,语气有些凉:“大的那个我无能为力,小的那个我找个机会跟姨娘说说,看能不能弄到她那处当个粗使丫鬟,有姨娘护着日后不至于同她姐姐一般遭遇……”

云朵和三水时常聚在一处闲谈,有时会遣退小喽啰说些私密话,今日亦是如此。

可两人同时忽略了一件事,如今这院里多了个顾怀衍,他的房间就临着院子。

白日顾怀衍从云朵那处借了几本书,正坐在案前翻看,院里两人的对话隐隐传入他的耳中,他心弦微动,手中书册许久未翻动一页,眼里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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