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前的殿阶下,景曦和最大的苦主谢丞相狭路相逢。

哪怕上次在宣政殿上指证景曦谋害御史,出了殿门谢丞相都能再对着景曦堆起一脸天衣无缝的假笑。然而这次,谢丞相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晋阳公主殿下。”谢丞相朝景曦行了个半礼,与此同时,还下意识地将身边的少年往身后挡了挡。

景曦:“……”

她抱着“你不让我看我还偏要看”的心理,抬眸越过谢丞相,看向他身后的谢云殊。

这一眼看过去,正对上了对面谢云殊清凌凌的眼眸。

饶是景曦见惯了后宫佳丽三千,也忍不住为谢云殊的容貌惊艳片刻。

面容秀美,风神秀彻,唇染三分胭脂色,眼如秋水自横波。单单往那里一站,就仿佛整座大齐京城的光彩都汇聚在他身上了。

谢云殊光彩夺目,可惜谢云殊前面还站着他虎视眈眈的祖父。

景曦回过神来,开口时语气甚至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笑意,不显得轻佻,但也决不能算是规矩。

她道:“谢公子风仪绝伦,果然不负京城第一美人之名。”

谢丞相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尚公主不是坏事,甚至对于谢云殊这种无心仕途的高门子弟来说,这还是一条极好的道路。然而这一切的前提是,这位公主和谢丞相不是死对头。

谢丞相的表情痛心疾首,宛如家中娇生惯养了十七年的千金闺秀要被许配给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假如这里不是宣政殿前,景曦怀疑他能现场表演一个江湖绝技,张口对她喷出一团火来。

《诗经》中有一句“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在这个世道,女子受到的非议和压力似乎总是更多。

但是在公主和驸马身上,这种不公平的关系就掉了个个。公主是君,驸马是臣,臣子不能违拗君王,驸马也不能违拗公主。齐朝公主中,不乏有冷落驸马,广蓄男宠之辈。

这种头上发绿的行为确实让不少驸马难以忍受,谢丞相却连这个都顾不上考虑了,他担心的是自己孙子的性命!

景曦笑吟吟地看着这只老狐狸难得的失态。

下一刻,谢云殊从谢丞相身后走了出来,朝着景曦深深一礼:“多谢公主褒奖,云殊不胜荣幸。”

少年人身材颀长,黛蓝广袖随风扬起,飘飘欲仙。谢云殊就那样从容淡然地保持着行礼的动作,迎上景曦的目光,不卑不亢。

他那双横波目极其动人,有种近乎天真堪怜的秀美。

景曦忽然一笑:“免礼,谢公子前来宣政殿是所为何事?”

她语调拉长,有些玩味。

谢云殊道:“回公主……”

他话还没说完,谢丞相暴起一把将谢云殊拉到身后,神色如常地对景曦点头:“臣是前来领旨谢恩的,先行告退,公主莫怪。”

“谢恩啊。”目送着谢丞相祖孙的背影,景曦若有所思,“谢恩,谢丛真还是把这个孙子舍出去了啊!”

云秋在一旁道:“能服侍公主,是他的福分。”

景曦被逗笑了,摆手道:“这话说的就过了——只是旨意都接了,谢丛真为什么还避本宫如蛇蝎,谢云殊迟早要嫁进本宫的公主府,现在躲得再急,难道还能躲一辈子?”

她促狭地用了个嫁字。

“走。”景曦收回目光,理一理袍袖,“随本宫进殿谢恩去。”

熙宁帝正处在深深的自得之中。

他自认为自己替女儿促成了一桩绝好的亲事,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双方会不会不理解他的慈父之心,拒绝接旨。然而出乎熙宁帝意料的是,不但谢丞相带着孙子来叩谢皇恩,一向骄纵的晋阳也爽快接旨。

熙宁帝慈父之心得到了满足,看向景曦的目光满是柔和:“晋阳,朕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十七岁的‘孩子’景曦朝熙宁帝露出一个笑来:“那父皇能不能答应儿臣一个要求,儿臣想尽早离京。”

“那婚事?”熙宁帝犹豫道,“朕想让你们二人成婚之后再离京。”

景曦立刻道:“从现在到办婚事,礼部少说要筹备半年——儿臣怎能在京城再待上半年,恐怕皇兄他们就第一个不同意。”

熙宁帝刚想说不会,转念想起太子和吴王竭力劝说要晋阳早日离京,话卡在了嘴里。

景曦假装没看见熙宁帝的停顿,央求道:“儿臣知道父皇舍不得儿臣,可是早日离京,分明才是对儿臣最好的——若是父皇同意,婚事也可以不办,只要将嫁妆和筹备婚典的花费全部让儿臣带走就行了!”

熙宁帝气笑了:“那驸马呢?”

“驸马也一起上路。”景曦立刻道,“只要父皇厚待儿臣,就算不办婚事,天下人也照样没人敢看轻儿臣,若是留在京城久了,招来旁人的忌惮和算计,儿臣才是真的要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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