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宅是一座非常标准的三进院落。

大门开在宅子的东南方向,门东边一间小房子便是门房,门西边那一排房子则是倒座房,此处一般设为客房,或者作为普通家仆的住处。

裴越等人进门后,迎面便瞧见一座浮雕日出图样的照壁。往左穿过屏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平整的空地,北面有左右抄手游廊和居中的垂花门,这里便是前院。

过垂花门后,中庭面积很大,栽种着几棵梧桐树。

中庭左右各有一排厢房。

穿过中庭,便来到这座宅子的正堂,计有五间,两侧各有耳房,主家接待客人便在此处。裴越和桃花对建筑规制并不了解,所以一路上也只看个热闹。席先生却不一样,他发现这座宅子的规格比惯例要高一些,譬如一般三进院落只有三间正房,这里却要多出两间。

从垂花门到正堂这片区域是宅子的内院。

正堂再往后就是后院,为家主的私室和家眷的卧房,外人是无法进入的,便是家仆也只允许丫鬟进入。

此外杂物房、厨房之类的屋子不再细述。

各房内的陈设家俬尽皆全新,省去了裴越许多时间和银子,想来也是裴太君提前安排妥当的。

转了一圈后,三人来到正堂,裴越对席先生道:“先生请坐。”

席先生微微一笑,说道:“越哥儿不必客气,老太太此番只是让老夫来看家护院,而不是找个刻薄阴狠的老厌物管着你。”

他说话风趣,神态平和,并无分毫惹人反感的自大气息。

桃花许是被柳嬷嬷折磨出心理阴影,见裴太君又派来一个中年男人,这一路上都有些紧张,害怕前门拒狼后门进虎。此刻听席先生如此说,才知道这位不是那种人,连忙从桌上备好的茶壶里倒出两杯茶,先端到席先生身前。

望着这个脸上堆满讨好笑容的小丫鬟,席先生赞许地点点头,冲她比出一个大拇指方才接过茶杯。

裴越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动,虽说他知道这位席先生肯定有真本事,但从出府以后未尝没有些许冷淡之意。究其原因,本事越大的人往往脾气也大,自己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如果把握不好分寸,难免会让这位席先生生出轻视之心。

无论如何,他不想出府之后还找一个祖宗供着。

此时他终于稍微放松了些,问道:“席先生,你在何处下榻?后院如何?”

席先生笑着摇摇头,目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人的内心,直白地说道:“越哥儿,不必担心老夫会在这里碍手碍脚。老太太让老夫来这里住三年,三年之内必能保你安稳无忧。除了你的安全之外,老夫不会插手别的事情。至于住处,左边厢房里随便找个房间便可。”

话说到这个份上,裴越便无法再试探了,点头道:“如此也好,小子谢过先生恩义。”

席先生抬手阻住,淡然道:“无事发生,何必言谢?反倒是老夫要在这里耗费钱粮,越哥儿可不要生气。”

裴越闻言失笑,正要问一些关于武道的事情,只见那庄头程光走了进来,脸上满是汗珠,谄笑道:“少爷,府中并无兽栏马厩,小的将您那匹马驹安置在府外右边一间空置的屋子里,里面都收拾妥当了。”

“有劳了,程管事还有事?”裴越面色柔和道。

程光上前一步说道:“少爷,您如今可是绿柳庄的主人,身边只有一个丫鬟如何使得?小的在庄上挑了一些人,都是老实本分手脚勤快的,计有四名贴身丫鬟,六名洒扫丫鬟,八名粗使婆子,两名厨娘,四名贴身小厮,四名年长长随。他们听说可以来少爷这边做事,没有一个不高兴,且又都是咱们国公府的家生子,连身契都不需要签……”

裴越不置可否,指着右首边最末那张椅子说道:“你有心了,先坐吧。”

程光大喜过望,但也不敢放肆,只半边屁股贴着坐下。

裴越淡淡道:“此时稍后再说,我想先请教一下程管事,庄子上的具体情况。”

程光心中一凛,小心翼翼地问道:“不敢,不知少爷想知道些甚么?”

裴越问道:“近几年庄子上收成如何?一年要给都中上缴多少钱粮?”

席先生静静旁观,心中有些惊讶,这少年问的问题很重要啊。

程光略显犹豫,斟酌着说道:“回少爷,这往都中上缴的钱粮却没有定数,也是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仁厚,对咱们这些家生子宽厚,所以大抵是根据每年的收成来定的。如这两年,地里收成不好,所以上缴的不多,以去年为例,年终关账的时候庄子上缴给都中一应物事折银六百二十两。”

裴越目光一凝,有些奇怪地问道:“这么少?”

程光眸中闪过一缕轻蔑,故作艰难地说道:“少爷,咱家收的租子是按一成五份例,原比别家少些,只因这庄上都是家生子,所以家主怜惜,至于那些不讲究的门第,二三成是常事,五成的都有!小的敢保证,这些庄户们无人敢偷奸耍滑,个个都很老实。”

裴越颔首应是,面色平静地问道:“那请问程管事,正经年份庄上的一亩田地每年产粮多少?”

程光答道:“咱家都是上好的水田,只要老天不闹灾,一年下来每亩地能产粮三石有余。”

裴越又问道:“那如今按市价算的话,一石粮食能卖多少钱?”

程光渐渐察觉到不对劲,吞吞吐吐地说道:“一两银子。”

裴越呵呵一笑,目光如电直视着程光,语调渐冷:“程管事,我虽然年幼,却也识数。这庄上有三千亩良田,一年产粮至少九千石,折银九千两,就算按你说的一成五的份例,每年至少也要上缴都中一千三百五十两,你却告诉我,只上缴了六百二十两!”

程光连忙争辩道:“少爷,这几年天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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