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每回皇帝留下楚辰王私晤,总要将他对老王爷的惦记挂在嘴边,及至老王妃过去待他,长嫂如母般的殷殷照料。

帝王术景琛学了十几年,并非全然不通,只是纤细敏锐的神经,让他总能过于清晰地,看到人人那张面具一样的脸孔背后,暗藏的冷漠和心机。

父皇说那些,除了是对玉楼堂兄的爱护有加,更多的是依仗之意。

令楚辰王倍感天家有情、皇恩浩荡,才肯多花些心思和手段,在朝中牵制谢相,起到举足轻重的份量。

他不是学不来帝王术,只是将真假看得太过分明,——他演不来。

然而此时,他在眼前之人不假言辞的请求、不加掩饰的怜悯,以及温声细语的劝慰安抚中,敏感的心如同一面镜子——

照见对面与自己分毫不差的相貌,更将他潜藏心底,无能为力又孤独脆弱的心酸,同样照得分毫毕现。

这份贴心和理解,景琛在父皇和母后身上,也从未真正体会过。

父皇待他极好,倾心栽培,竭尽仅有的皇权庇护他。

但景琛实在过于敏感早慧,他在极幼年的时候就已发现,父皇待他的嘘寒问暖,在母后面前的时候,更加明显刻意,是专为讨得母后欢颜,才演出来的。

母后极少笑,从景琛有记忆始,她便总是面带愁容,有外人在时尚好些,唇边眼角会挂上得体的,符合皇后威仪的笑容,与面具无异。

回到栖凤宫,即使在父皇面前,她的神情总显得空洞游离,浅愁颦眉若有所思,回应皇帝的淡淡笑容,比清秋冷月更显寂寥。

他知道父皇爱极了母后,每每变着法儿哄她高兴,琛儿今日多习了一个字,将他那些有几分歪理的孩子话,学给母后听。

他成长中的点滴进步,是令母后难得展颜的最佳工具。

父子俩便这般合着哄她开心,起初景琛乐此不疲,更是他力求上进的源泉。

然而母后的心思也并不全在他这个儿子身上,更多的时候,仍是全情贯注在他也无法理解的愁绪中,连他的起居饮食,也极少过问。

每回从栖凤宫出来,父皇都心疲力颓,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温声打发他回去用功,眼神和姿态中,却没了之前的关切和热情。

父皇对他,更像是爱乌及乌,离了母后的眼睛,便有些难以维系。

而此刻,景琛却在眼前这个从天而降,长着和自己一样的脸,需求自己周身精血的人面前,感受到了像是残缺的灵魂复原,困境有人理解,被人真心实意地关怀着,像捧在手心里呵护一样的温情。

便听对方继续道:

“待九九之日,我元气恢复,酬天换脉之法,可替你洗去残余妖脉的负累,到时你可真正踏上修行,再不被妖脉拖累,从此后,就再没人能欺负你了……”

景琛鼻子一酸,泪珠又扑簌簌往下落,眼中却绽出狂喜,扑在案上,急切追问:“那,那母后呢?她……,她是否也能……”

魔头身子微微后仰,脸上的和蔼淡了些。

景琛惊觉失言似的,嗫嚅着放轻了声音:“她……,母后她……”

“我知道……”

魔头打断他,依旧温声细语,“但她的体质与你不同,这你也知晓。不过……,我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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