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这么大的秘密抛出来,魔头依然没什么反应,这回小圆儿是真有点泄气,只得接着说完: “矮松坡那面宫墙里,紧挨着的栀木林,正是谢贵妃消夏的曼伶阁,宫中传闻,她不论换多少个住处,都有那些冤魂不散的龙子们跟着,从不让她睡个安稳觉。” “所以”枭静静看她,“你说的天魔祭证据,跟这件事有何关连?” 这榆木脑袋怎么不明白呢,小圆儿瞪眼,“贵妃恨皇后啊,听说皇后不止你这一个儿子,曾还有过一个的,也是坏在贵妃手里了,你说,她得有多恨她! 昨夜黑衣人从颜二小姐的房里出来,那肯定就是行祭杀人的真凶,谁最想要皇后儿媳妇的命?自然是贵妃!之后还去了相府,自是去复命。”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他竟问有何关连,小圆儿觉得这回的合作伙伴,脑子没老和尚好使。 魔头刚听她说了个开头,神情就有一瞬的动容,唇边浮起一丝异样的弧度,对她后面的话,显然仍是不置可否的态度。 就在这时,他面色微凝,一把拽过她来,“别动” 感觉到一股不大凝练的神识,大范围地从身旁扫过,他抬头朝一个方向望了一眼,又回过头去,顺着这道神识的搜索方向,落在王宫西面。 “你说的玉香坑,可是在那边?”他伸手指了一下,问她。 小圆儿顺着他的手指,狐疑瞅了几眼,“啊,没错,就在北墙根儿那边。” 魔头总算承认了她这条证据的价值,“看来你说的,的确有些关连,不过这条线索,眼下于你我恐怕已无大用,顾明澄已经查到了。” “无用了?” 小圆儿惊疑,也没料到黄门仙的反应那么快,“就算他查到矮松坡,也不能证明一定就是我的这条线,只能算殊途同归,怎就无用?” 她眼睛骨碌直转,还在琢磨细节。 枭不答,只微一颔首以示同意,察觉顾明澄的神识已然撤去,松开她,负手且行且思。 这黄门仙倒是有些古趣,筑道初期的神识,就敢玩这么大,是个爱四处打探窥人的性子。 他并不担心对方的修为能窥到自己,不过她若无自己在旁,灵身恐有暴露的隐患。 倒不如,让镇妖塔换个人来。 顾明澄等人此刻已在西城,大概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铜佛寺,他却反倒步履放缓,丝毫不急,心头已有了个新主意。 铜佛寺夹在西城大片民居之中,尘俗气息浓郁,静夜里看去,倒像一座黑灯瞎火的大宅子,远没有深山隐寺那种出尘脱俗的清净之姿。 魔头在离得还有一条街远时,总算不再旁若无人,挑了个略高的房顶上去,黑暗中,浅灰的身影倒不大显眼。 他从容落坐屋脊,手搭在曲起的一膝上,看着很是闲逸优雅,跟贵人公子哥们闲坐湖亭的姿态没什么两样。 “你坐那么高,生怕顾明澄看不见你是怎么着?” 小圆儿吼了他一声,觉着太子殿下身着蟒纹王袍,大半夜坐人家屋顶,简直比在大街上闲逛更惹眼。 她眼力见儿不行,看不出魔头身上淡淡萦绕的青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跟她的妖灵身是一样的虚影。 那是因为她身上也有一道他的煞气,这才真算是两人通灵。 “你自己别乱跑就行,小心他神识扫到你” 魔头一把扣住她的腕子,摁着她老实坐在边上,朝那边一挑眉,“喏,人已经到了。” 寺前大榕树下,庞密浓荫遮蔽的前院,三个人影正推门而入。 “诶,他们都进去了,你刚才怎么走那么慢?这下怎么办?” 小圆儿气极,不是说好回来消除痕迹的么?魔头锦衣夜行还摆谱,即有潜伏的本事,就不会跑快两步? 寺内灯火不兴,景玉楼朝一旁像门房一样的屋子里打量一瞬,略觉诧异,“一个人都没有?” 铜佛寺这些年好歹在南黎名气不除了黎都,连别地的城中,也常有人慕名而来。 是听闻这寺里并无其他挂单的和尚,但竟连个打杂的下人也没有么? 还是说高僧跑路,下头人也都纷纷挟带私逃了。 跟在一旁的侍卫茗心道:“铜佛寺只有一个打杂的下人,好像姓于,是个驼子。” 顾明澄在后不紧不慢踱进来,先就被一院子烟火气,挟杂着各类女子的脂粉香,喷了一鼻子。 “既是香火鼎盛,却连个杂役都不肯多雇,自是妖僧作贼心虚,怕被人看出破绽。” 说着,又揉揉鼻子,皱眉四处打量一眼,“这妖僧的庙里,倒是生色不忌,女子出入如此频繁,你们城防司就没查查可有不妥?” 景玉楼笑了,“入寺烧香还愿这种事,不都是妇道人家才兴?哪有大老爷们儿一天跑庙里拜的,有那功夫烧高香,不如出门寻个正经活计。” 也是,顾明澄摇摇头,圣山秉承的是道门宗法,门下弟子大多以道经启蒙,从不与佛门沾边。 若不是近一两百年西昌以佛治国,一派气象祥和、民心驯服,让齐皇看出个治国的新理念,这才默许了境内寺人和佛寺的存在。 要不然,按镇妖塔治下之道,这些有妖言惑众之嫌的秃驴,恐怕早连人带庙,叫塔卫们给端了。 “让城防司把那驼子找出来。” 景玉楼交待茗心一句,回头对顾明澄说: “倒不是我要包庇那僧人,铜佛寺修乙大师,在这城中还颇有几项善举,否则也不会誉满南黎。” 老和尚刚来临阳城,干了件轰动全城的大事。 起初只是帮着左邻右里的人家占物,遗失杂物或走丢牲畜的,求到寺里,都被他依卦象一一寻回。 后来就有个富商家刚过门的新媳妇也来占问,寻的是丈夫在外饮宴时丢失的一枚扇坠,被老和尚掐指一算,遗在丹桂坊的天香楼了。 南黎本是民风彪悍,这富商家的小媳妇更是个泼辣人,当即带了一群陪嫁丫鬟婆子找上门去,果然自天香楼当红姑娘的房中寻出“赃”物。 这下惊动全城,年轻辈的夫人们纷纷效仿,依着老和尚卜出的卦象,把自家郎君借口会诗友,实则逛楼子,留在风尘姑娘们手中的赠物,什么汗巾儿、香囊裹着的腰间玉佩、项顶宝簪一一寻回不说,更是将丹桂坊这方烟花之地闹得尘上喧嚣。 景玉楼道:“那些日子里,连朝里一些老大人们,朝议都告了假,被家里夫人们挠得鼻青脸花,不敢出来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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