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雍靖九年,腊月二十九!

新年在即。

京城内外,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

京城内外俱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

内城,青衣巷,帽儿胡同,少年与孩童在自家门前嬉笑玩闹,家中的长辈们则在院内喝茶聊天。

街道上不时传来一声来自长辈对自家后辈善意的的提醒与笑骂。

雍靖天子御极九年,即将迎来第十个年头,大周在雍靖皇帝的治理下焕发着勃勃生机。

提起雍靖皇帝,百姓无不拍手称赞,即便半大少年,也会由衷的赞上一句:当今天子实乃亘古未有之勤勉圣君。

一座三进院落中,少年李枭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右手托着下巴,左手套在黑貂皮袖筒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石桌上的棋盘。

石桌对面坐着一名身材魁梧相貌不俗的中年男人,他身着锦衣卫武备常服,将佩刀横放在腿上。

此人姓李,名忠,现居锦衣卫指挥佥事之职,亦是李枭的父亲。

李忠捻着一枚白子,思忖良久,才堪堪落定。

李枭一脸不耐烦的撇撇嘴,吐槽道:“爹,照您这个么下法,这局棋怕是要下到大年初一了。”

李忠微微一笑,温声道:“手谈主在磨练心性,落子慢些倒也没什么打紧,贵在稳中求胜!”说着,抬眼望向正在厅堂里张罗年货的妻子沈氏,道:“年关将至,近来公务繁忙,年节期间定是歇不成了,夫人少备些年货,以免铺张浪费,若是因此而落人口实可就不好了。”

当今天子是个不喜铺张浪费的工作狂,锦衣卫作为皇帝的心腹亲军,做事理当谨慎一些,以免惹祸上身。

“我省得!”沈氏笑着回道:“夫君尽管放心便是。”

二人说着话,李忠又捻起一枚黑子,这次却是不假思索的落了下去。

“咦?”李枭皱了皱眉,道:“这次倒是挺痛快。”

李忠翻了翻手掌,发出一声感慨,道:“黑子与白子尽在我手,想要做到掌控全局,倒也并非难事!”

“哦!”李枭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一阵微风袭来,伴随着腊月的寒意,吹得李枭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李忠轻笑一声,露出慈父般的笑容,道:“外边冷,快回屋里暖和暖和。”

这时沈氏来到门口,招呼李枭道:“枭儿,快回屋里罢,可别学你爹,你爹天生就是劳碌命,不怕冷的。”

李忠爽朗大笑,点头道:“你娘说得对!听你娘的准没错。”

李枭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爹,您今晚还要回衙门里当值吗?”

李忠点点头,道:“年关将至,这会儿正是最忙的时候。”

沈氏见李枭一脸恋恋不舍的表情,于是连忙好言宽慰道:“你爹明日一早就回来了。”

“那爹,我和娘在家等着您回来吃年夜饭。”

“哎...好...咱们一言为定。”直到沈氏与李枭完全消失在了李忠的视线里,他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与欢天喜地的帽儿胡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同坐落在内城里的锦衣巷。

这里的锦衣,说的是锦衣华服之意,与锦衣卫并无关系。

能够在锦衣巷居住生活的俱是达官显贵,其中不乏公侯、簪缨之家。

一座座鳞次栉比的高墙大院内,不时会传出几声欢声笑语,但街道上却几乎没什么行人,更没有在此嬉笑玩闹的孩童与少年。

一座一眼看不到底的深宅大院内,一间看着很不起眼的厢房中,外围站着五六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里边则坐着七八个保养得当的华发老人,居中坐着一名年约六旬上下,大腹便便的胖老头。

厢房内,正发生着极为激烈的争论。

一名站在外围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滔天的怒意,咬牙切齿道:“李忠就是个疯子,我等俱都深受其害,诸位大人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一名五旬开外精神矍铄的老人,一脸无奈的摇摇头,痛心疾首道:“我承认,李忠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在锦衣卫当差也称得上是一把好手,但是,他的性子过于激进,做事从来不计后果,若是任由他继续胡搞下去,我等清流将永无宁日。”

这位动辄将清流二字挂在嘴边的老者,身份可不一般,此人乃是户部左侍郎蔡腾,如假包换的三品大员。

别看蔡腾说的冠冕堂皇,但他可不是什么好鸟,他的长子蔡崇因贪污户部公帑事发,被锦衣卫逮捕入狱,结果,当夜便被李忠拷打致死。

此事看似是李忠与蔡腾之间的矛盾与恩怨,实则是雍靖与朝中大臣之间的矛盾与恩怨。

雍靖对贪官污吏的态度极其强硬,雍靖曾言:对付贪官污吏,必要做到除恶务尽,追得他们山穷水尽,必定叫其子孙做个穷人,方符朕意。

对于雍靖的态度,锦衣卫自然要不折不扣的贯彻执行,因此在对待贪官污吏时,锦衣卫下手极重,动辄将人犯拷打致死。

蔡腾不敢将心中的怒气直接撒在雍靖的身上,于是只好转移目标,以敲山震虎的方式,来向雍靖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

蔡崇此次贪污公帑共计一万余两,然而在蔡腾看来,这点小钱还叫贪污吗?这只是临时挪用一下,从户部挪到自己家里,怎么能叫贪污呢?又不是不还。

如今东窗事发了,蔡腾开始百般狡辩,各种推托之词张嘴就来,若是没有东窗事发呢?那就另当别论了。

如今看来,这些所谓的清流,倒也并不全是好人,其实也只是相对而言罢了。

在场这十几个人中,每人都与李忠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并且大多都是人命官司。

蔡腾亲自上阵,给众人起了一个好头,于是厢房内立刻便热闹了起来,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出言声讨李忠,势必要将李忠树立成误国乱政的奸臣形象才肯罢休,更有甚者竟当众喊出“不除李忠,国将不国”的口号,场面一度变得十分的混乱,犹如菜市场一般。

居中而坐的老者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良久之后,他许是看够了,于是轻咳一声,道了声:“肃静!”

老人的声音并不大,还有些沙哑,但效果却十分的显著。

老人话音刚落,厢房内立时便恢复了秩序。

众人目光灼灼的看向居中而坐的老者,期待着他的发言。

老人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脸疲惫的道:“就照你们说的办吧,做的漂亮点,莫要留下话柄才好。”

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结果,厢房内的众人这才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为此事一锤定音的老者名叫张辅臣,身兼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等职,是朝中一等一的大佬。

“就这样吧!”张辅臣一脸疲惫的冲众人挥了挥手。

众人知他贵人事忙,于是纷纷行礼告辞,离开了张府。

望着众人离开的背影,张辅臣一脸无奈的摇摇头,喃喃自语道:“没了李忠,还有赵忠,王忠!李忠不过癣疥之疾,此事的症结在上,不在下啊。”

说着,张辅臣朝皇城方向拱了拱手,由衷的赞了一声:“皇上实是亘古未有之明君啊。”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光放亮!

辰时初刻,李忠出了锦衣卫大门,向家中走去。

行至半路,迎面走来一人,那人刻意将头埋得很低,然而李忠在锦衣卫任职多年,他的眼力非常毒,一眼便认出了来人。

此人是江湖人士,专做替人销赃的事情,与蔡崇有着非同一般的交情,是蔡崇案的漏网之鱼。

二人擦身而过,李忠背对着那人,故意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的唤了一声:“呦,这不是刘大侠么,好巧啊,这是准备去给谁拜年啊?”

刘大侠是谐音,这人真名叫刘大夏。

刘大夏闻言,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李忠眉间微皱,略一思索之后,便提刀追了上去。

刘大夏武功一般,但轻功却十分了得。

李忠衔尾直追,直追出了城郊,这才迫使刘大夏停了下来。

李忠环顾四周,却见官道两旁俱是密林,正可做伏击之用,他神态自若的笑了笑,气息异常的平稳,出言打趣道:“你倒是跑啊,这才哪到哪。”

刘大夏气喘吁吁的摆摆手,道:“不跑了,跑不动了。”

李忠从腰间解下一根用牛筋制成的绳索,扔到刘大夏的脚边,道:“自己动手,免得遭罪。”

刘大夏弯腰将绳索捡了起来,用力拉了拉,道:“真够结实的。”

“锦衣卫的东西,保质保量,错不了!”李忠笑道。

刘大夏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忽然邪魅一笑,道:“这根绳子我怕是用不上了,把他留给你的儿子,做传家之用吧。”

李忠一脸不屑的冷笑一声,旋即抽刀在手,道:“林中的朋友,都这会儿了,还不打算现身吗?”

李忠话音刚落,便见官道两旁的密林中飞掠出十数名武林高手。

李忠见状不禁洒然一笑,道:“好大的手笔,还真看得起我。”

“李忠之名,岂可轻视?”一名身材高大的光头和尚,排众而出,道:“贫僧久闻李忠之名,今日倒要向佥事大人讨教几招攻法,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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