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这一觉睡了许久,久到前尘往事纷至沓来,扰人不得清眠。
无相寺中的晨钟震荡着心神,他发着高烧,唇角因为失水而干裂,冷汗蛰得伤口生疼。
就在姜沉以为自己快要丧失意识的那一刻,似有人单膝跪在了他身边,小幅度地揪着他的衣角,轻声唤他。
“先生、先生……”
甘甜的泉水灌入喉中,烧刀子一般,姜沉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张开眼,便看见个半大的少年身着素衣,清秀的面庞上显而易见的挂着担忧。
……就好像是对待什么受伤的小动物一样。
齿间咬着血锈味,姜沉扬手扣住了少年的后颈,恶劣地闷声笑了起来。
“我可不是什么先生,你不怕……不怕我杀了你么?”就连姜沉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已喑哑到根本听不清完整的字节。
少年抬起头,眉心皱出一个川字,摸了摸自己的头,又把手放在姜沉额头,自言自语道:“师父说,生病的人都会说梦话,先生莫急,待我师父来了,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难受么?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姜沉捂着心口直起腰。
“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
“阿砚,”少年听罢,微微翘起了唇,露出浅浅的梨涡,“我叫阿砚。”
……
梦境骤然中止,姜沉缓缓睁开眸,微暖的日光落在身上,竟是有些发烫。
姜沉微微倾身坐起,便对上三足金乌伸得老长的鸟脖子。
姜沉:“……”
神乌有灵,传闻多病之人身旁若有金乌相伴,能延年益寿,濒死之人沾其福瑞,可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多少有些神话的色彩,但能够确定的是,三足金乌出现在他身边,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眼前这一只比茶馆见到的那只要袖珍多了,抻着脖子活似头呆头鹅,周围的灵火众星拱月,衬得整只乌像个红彤彤的灯笼,十分喜庆。
姜沉向它招招手,红灯笼便伸着没什么存在感的腿,颠颠地钻进姜沉怀里,犹如一个大号的暖炉,散发出熨帖的暖意。
姜沉颇为受益,隔着灵火揉了一把鹅头。
门开了,奚邈端着药碗,见姜沉已经醒了,眉梢一扬,颇为惊喜:“先生,你醒了?”
方才梦中的少年也喊他先生,姜沉虽然对前世杀死自己的竹马心有芥蒂,但唇边还是不自觉地露出笑意:“嗯,我无事,只是老毛病犯了。”
奚邈在人前威风得很,在青厌君面前却好似个骄矜却谦逊的青年,搬了一把椅子,在姜沉床边坐下,“若是先生当初肯留在天郡疗养,在金乌灵火的帮助下,说不定能彻底根治。”
“两年不见先生,先生的身上又添了不少新伤。”
这不正是拜诸位所赐吗。姜沉接过药碗,却没有动。
脸可以凭借法器伪装回去,身上的伤却隐藏不了,他重生的节骨眼很微妙,一些蛛丝马迹根本来不及抹除。
果然,奚邈话锋一转。
“这两年来,先生既然还活着,当初又是怎么骗过陛下的?段广寒与先生的弟子交好多年,又怎么会暗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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