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鹿澄有些没想到,祁间的到来,会有不一样的意味。

——大家可能早已习惯祁间不出席宴会了,而此时见到,气氛便略有些微妙。

“这位是祁小少爷?”有人问。

有人在旁边正要回答,却有洪钟般的声音响起:“不过是个不成器的!也唯独今天勉强算是个样子!”

众人朝声音看去,便看到拄着拐杖走来的祁爷爷。

他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神色一派威严,乍一看不减年轻时的风采。

鹿澄下意识看向祁间,却发现他神色漫不经心,甚至连嘴角都还微微勾着点笑容。

那样的笑容不到眼底,甚至带着一抹嘲讽,一下令她轻轻皱起了眉。

其他人似乎觉得接这样的话不太合适,便都笑着转移了话题。

本来以为能“相安无事”,然而到了吃饭时,鹿澄却忽然被祁爷爷叫住了:“鹿家回来的那个丫头,是吧?”

鹿澄眨了眨眼,乖巧地应了一声。

有位祁家的长辈冲她友善地笑了笑,扭头说道:“也算是老爷看着长大的,成绩也特别好,幸亏找回来了……”

“祁间没用罢了,考个试还考不过个小姑娘,”祁爷爷皱了皱眉,朝鹿澄道,“人家也没他那么多事。”

整个大厅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鹿澄张了张嘴,忽然听到许心昙的声音响起:“祁叔,听说您这段时间在听古典乐?”

“他们放来给我散心的,说昆曲最近有些听腻了,”祁爷爷才转移了话题,“心昙好像是行家。”

说到许家的钢琴,大家的注意力又被分散开,鹿澄便默默坐到一边吃饭。

只是等过了一会,她发现角落里的男生吃得很快,并在人们没注意到的时候离席。

鹿澄简单吃了两口,和身边的人说了一声,便起身追了出去。

祁间平时不住老宅,鹿澄一路跟着他,一直来到停在门口的车子前。

她走过去,男生则是在拉开车门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

夜色笼罩着他的身形与眉眼,路灯那抹光随意地扫在他的肩头,整个人有一瞬间仿佛夜空那么远。

在他开口之前,鹿澄先是道:“我也吃完了……劳烦送一下我?”

祁间没有说话,但坐进去时并没有带上车门。

鹿澄松了口气,跟着坐了进去。

一坐进去,便响起了人说话的声音:“这不是鹿澄?好久没见了。”

祁间有自己的司机,虽然见面次数不多,对方却很眼熟她。

鹿澄点了点头,又听他问:“你是要回哪?”

鹿澄看了祁间一眼,发现少年上了车后,便双手插进兜里,靠在车后座上闭上了眼睛。

一副完全不管事的样子。

想了想,她硬着头皮道:“华都城?”

“是不是在宋姨那落下什么了?”司机是很热心的人,并没有多想,反而给她解围道,“我听说你回鹿家的时候,以为以后见不着你了。”

“……也不会,毕竟还在S市。”

“也是。”

鹿澄一面回答,一面给许心昙发消息,向自己提前离席的事情道歉。

就在这时,司机又问道——

“鹿澄还习惯吗?”

“啊?”

“我想着以前你在初中那会,就是个不太爱还嘴的,听说鹿家没将那孩子送回来,”司机说着,“在鹿家可别被欺负?”

因为只有几面之缘,鹿澄完全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这些话。

“没有,不会。”

她语速稍微快了些:“鹿家的家教很好。”

因此,哪怕是觉得自己的举动不能忍受,鹿浅也没有对自己恶语相向,哪怕他们再不熟悉,鹿深夫妇也对她尽职尽责,并且努力了解自己。

“那看来相处得不错嘛,好事,”司机有些上了年纪,说起话便带了许多对人生的感悟,“有时候嘛,就算合不来的人,凑合着不得罪,各自都能松一口气。”

“南哥,你今天话是不是有点多。”忽然,一直闭着眼的祁间开了口,语气微微有些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司机赶紧道歉,顺道给自己的嘴巴拉上一根拉链。

鹿澄微怔,去看祁间。

车内没有开灯,她只能看到少年模糊的轮廓,看不出对方什么情绪。

她只好低头看了一眼许心昙的回复,按掉了屏幕。

……

这个点堵车不严重,从老宅回华都城只需要一个多小时。

祁间从车上走下来时,鹿澄也跟了下来。

她望着几乎有一年没看到的华都城,只觉得有很熟悉的风抚在面颊,微微有些发麻。

她收了情绪,跟着祁间。

祁间一直没说话,只是到了楼层时,才慢悠悠道:“姐妹情深,父母和睦,不过你炫耀的对象是不是选错人了?”

鹿澄闻言一愣。

却在抬眼时对上祁间的眼神。

那双桃花眼漆黑,微微眯着时似乎带着笑意,可笑容底下却尽是讽刺。

就像是在祁家老宅,祁爷爷毫不留情训斥他时,他也是这样的神情。

鹿澄那还有一丝犹豫的心,忽然镇定了下来。

她开口道:“祁爷爷,一直都是这么对你的吗。”

祁间冷笑道:“你瞎了?这种事情提起来你以为能刺得了谁。”

鹿澄却对他的态度无动于衷,继续说:“可怜得像个冒牌货,祁间,你去年说的话,该不会是在说你自己吧。”

祁间忽然转过身,下一秒却整个僵住。

因为鹿澄走到他只有一步距离的地方,探过来,手搭在他的额头上,他们对视时,祁间从她那一双杏眼中,看到的尽是与年纪全然不符合的冷静。

“有体温计吗,你身体不舒服吵不过我的。”

鹿澄淡淡说。

——发现他脸色不对,是在离席的时候。

后来确定了,是因为他这会儿有点飘。

哪怕再劣势,这种人分明都能戳中人的痛处才是,这样口不择言,明显是脑子已经糊了。

沉默了良久,祁间好像也放弃了挣扎。

他后退了两步,没再说话。

鹿澄也没说什么,径直越过他,走进门里。

等找到药箱提出来时却发现人不在原地,找了一会,才发现祁间已经回了房间,倒在了卧室外面的沙发里。

鹿澄走进去,按开了灯。

虽然在华都城住了很多年,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进祁间的房间。

整个房间是浅橙的色调,空气里有淡而清新的香,沙发前的茶几堆满了教辅用书,重点是……

整面墙上全是照片。

只有鹿浅一张弹琴的照片看不出什么,但当那么多不一样的照片集合在一起,便能看出一种非常强烈的个人风格。

——每张都有着强烈的特质,光与影和谐而又自然。

鹿澄有一瞬被镇住,直到祁间不受控制地咳嗽了两声时,她才收回了视线,走过去递了一根体温计。

祁间接过后,她的视线扭向旁边,没忍住道:“你这两个月是不是努力过头了。”

这两个月不去学校的原因……

茶几上堆满教辅书,边角被翻出了毛边,几张A4纸不停重复着某道题的思路,直到它们更精简有效。

——祁间这次的期末成绩,是747。

这次的出题老师有故意刁难学生的嫌疑,考点都很偏甚至超前,能考到这个分数,连她都感到离谱。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