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脂玉。

那位推荐徐格来寿塔寺的女网红第一个发现程濯走向树下。

她伸手指戳了戳还在跟人侃大山的徐格,目光朝程濯位置瞥了瞥。

“程公子这是?”

徐格也纳闷,程濯的怜香惜玉远到不了这个份上。

他这人说话皮惯了,在阳光下抻了抻眼睑,张嘴就扯:“见色起意吧。”

“脚怎么了?”

孟听枝抬头,跌进一双潭影幽深的瞳底。

远山间霎时传来一道沉沉的撞钟声。

咚地一声,将无数往事击碎,吉光片羽都浮在空谷里绵延不绝地回响。

她听见自己游离虚软的声线回答:“扭,扭了。”

他闻声蹲下身。

那片兜头而下的阴影随之消失,变成他指间点状的温热,以握她脚踝的方式,再次攫取住她全部的心跳。

“问题不大。”

程濯手法专业地扭了扭她的踝骨,起身望四周说,“抹两天药油就能好,你朋友呢?”

“没朋友,我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

程濯眉梢微挑,觉得有趣,似乎神和鬼都叫人敬与畏,少见单刀赴会。

他重复一句:“一个人来拜佛?”

孟听枝仰头看着他,点点头,眸光灼灼。

似,佛就在眼前。

可能是等急了,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徐格站在窄窄的廊檐外喊着:“濯哥哥,这谁啊?要不先带着一起下山吧,这他妈的日头晒死人。”

小师傅从一旁路过,朝徐格行了个合十礼说:“阿弥陀佛,施主勿喧哗妄语,扰了清修。”

·

缆车掠过碧树苍木,缓行下了山。

开车的是女网红,一辆白色卡宴,配置很高,车钥匙是徐格掏出来的。

孟听枝见女网红的第一感觉就是现在网络滤镜真重,险些没认出来,上周她还在室友的手机上看到她在直播间带货,大眼睛,尖下巴,室友说这是典型整容脸。

现实里看,其实还算自然的。

徐格坐副驾驶,他身上有种顽劣又自来熟的疯,不熟的时候,挺吓人,尤其是那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姑娘。

例如孟听枝。

刚才在山上小师傅走后,明明徐格后面又低声骂了一句,“这他妈的跟旅游景点似的热闹,大妈成堆,哪来的清修?”

但他选择性忘记。

“唉,美女,我刚刚可是为你破了戒,扰了清修,我十几间庙拜了一个早上,拜得我一手香灰味儿。”

徐格转头把手朝孟听枝伸来,“不信你闻闻,我这功德全给你毁了,你不得赔我点什么?”

孟听枝不知道怎么接话。

开车的女网红抽手拍了一下徐格胳膊,看似在帮孟听枝说话,更像是带着笑意的炫耀。

那是只有女生才会懂的话语心机。

“第一次见,徐少你别吓着人家小妹妹好吧。”

徐格朝孟听枝抬了抬下巴,就跟逗小猫小狗似的,“不表演个自报家门?”

那只吊儿郎当伸着似逗猫棒的胳膊被程濯打回去,他像是被吵得烦,长长的睫毛敛着,眯了眯眼,“少在我跟前疯。”

“嘁”了声没劲,徐格老实坐回了副驾。

车里安静了。

那股高档轿车的皮革味在冷风口里越发清晰。

半晌,孟听枝咽了咽喉,轻声说:“我叫孟听枝,苏大美院在读,谢谢你们送我。”

她普通话算标准,就是调子里揉着股吴语的酥软。

像羽毛尖在耳膜上划了下。

五感相通,程濯喉结不由轻滚,蓦地有点痒,像烟瘾上来了,又不像。

程濯没看她,径直敲了根烟出来,咬在嘴里,摸了一下口袋,没摸到打火机。

烟盒朝正前方的副驾一扔。

徐格“哎”一声被砸中,捡起烟盒,也敲了一根烟出来黏在唇上,回头看看,擦燃了支长梗火柴,捏火柴盒的手护着火,趴在车背上给程濯点烟,之后是自己。

无需对话的,男人之间的默契。

之后两段烟气飘出,似冷雾散。

孟听枝闻不惯烟味,有点想咳嗽,低头努力忍着自己不合时宜的生理反应,狭窄视线里,却见一只暗暗闪光的金属小方块。

打火机。

他刚刚没在兜里摸到,是因为滑到车座里了。

歹念立刻落地生根。

孟听枝甚至惊服自己的执行力。

她先是放开嗓子吸那些不适应的尼古丁气味,数秒后猛然一咳,急忙去找纸巾,再天衣无缝地碰散包里的一些小物品。

最后手忙脚乱的收拾,在手忙脚乱中,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一并收到包里。

可她没想到程濯会忽然伸来手!

他发现了?

那一瞬,孟听枝差点心脏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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