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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濯收到快递信息的时候,人在临市的高尔夫酒店,正跟徐格几个国内的朋友吃早茶。
晨雨后起了大风,骨瓷杯里盛着香浓咖啡,他穿一件黑窄边的白色丝质衬衫,软筋软骨,慵懒又矜贵。
果岭上有个做独立珠宝品牌的亚裔白富美挥了杆好球,看着不远处露台上姿态闲适的男人,转头对徐格说:“你朋友看起来蛮难泡的。”
徐格拿杆比量着角度,微卷刘海迎风吹乱,半真不假地唬人。
“千万别泡,老海王了,光养不钓。”
“我听人说赵蕴如跟他谈过了,分了现在还在缠他?他是不是不喜欢娱乐圈的女人?有洁癖?”
徐格挥出一杆,笑得挺纳闷挺无辜,“你问我我哪儿知道,自个去问啊?”
等白富美七拐八绕把问题引到男生的理想型上时,程濯助理开车把快递送了过来。
程濯一边听不着调的男声描绘某次艳遇混血的魔鬼身材,一边拆开盒子。
果香扑面。
原先应该是放奶油草莓的盒子,现在每个凹位上都放着一颗黄橙橙的枇杷,真新鲜,摸一摸表皮的小绒毛都在。
看客也觉得真新鲜。
互相使着眼色,谁寄一盒枇杷,还能叫程公子上心到让助理快马加鞭送到临市来?
程濯递盒子给服务生去洗,背部靠回椅子原位,捞起手机淡淡说:“一个小姑娘。”
徐格问:“谁啊?那个打火机?”
那天徐格给打火机充好了气,问了一嘴送给谁。
要知道,程濯回国后,巴巴送上门的女人,以赵蕴如为首,不下两个足球队。
他玩他混,却不接半份示好勾搭,连赵蕴如之前先斩后奏在媒体那边自爆恋情,在他们私交的小圈子里,也公知是独角戏。
说程濯不解风情吧,他游刃有余。
可说他解风情,可没人像他那样,把人家大明星像个笑话一样干干晾着。
程濯没理徐格一脸好奇,当时转着打火机,自顾问着:“要不要弄个盒子装着?”
徐格贴心老妈子,立马叫人好好包装一番。
这东西才到了孟听枝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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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速写的老师是美院油画专业出了名的难搞,真年轻真有活力,嘴上说是民主课堂,花招多到能把学生玩累死。
孟听枝她们班这个学期考察课的作业,迟迟没定。
速写老师一番绞尽脑汁,今天终于想到了为难学生的新点子。
安排他们暑期去采风,交一个系列的速写,不低于五十张,回来后自行打印装订,采风报告不低于三千字。
四号画室满是一片叫苦不迭之声。
学生最擅长跟老师讨价还价,砍到三十张行不行,三千字也太多了。
孟听枝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完全被一片闹哄哄的声音压住。
她看了眼正跟前排学生周旋的速写老师,误沾了一点丙烯颜料的右手,捂着听筒位置,猫腰躲在画板后头小声接听。
绵软一声。
“喂?”
程濯戏谑的声音在教室喧嚷里清晰地传来。
“孟听枝,你家的枇杷酸死了。”
孟听枝忍不住弯了嘴角,语调带着她都不自知的亲昵。
“说了酸的呀,你非要尝尝,不听我的话。”
电话里有数秒空白一样的停顿。
孟听枝心里咯噔一声,后知后觉回味过来自己刚刚无意识的娇嗔。
还有那句“不听我的话”。
像投湖石子迸入无边风月。
本想说什么解释一下,但周遭太吵了,孟听枝都分辨不出他是不是又笑了。
他在笑什么?他怎么老爱笑自己呢。
孟听枝心里正慌慌乱乱的。
程濯应了声,特一本正经:“嗯,那以后听你的话。”
她刹那呆滞。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忽然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都齐刷刷看着她。
三十张速写和一千字报告,老师只让他们得一样便宜。
民主投票,双方刚刚打平。
现在孟听枝一票定生死,整个四号画室的人都看着她。
——看着她举着手机。
她神思游离,声音都是飘着的:“那,三十张速写吧。”
一帮人叫好,另一帮人哀嚎。
速写老师没管那些人,站在教室最前方,拿教尺的手朝孟听枝点去,以儆效尤地一字一顿喊她名字。
“孟听枝!上课接电话?这是你们班今年第几个了?现在小姑娘谈恋爱真是一个比一个胆大了啊,其他人三十张,孟听枝五十张。”
孟听枝百口莫辩,更惴惴那句谈恋爱有没有被电话里的人听去。
“老师我没……”
电话里的人明明将画室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此时竟然还云淡风轻地幸灾乐祸。
“不好意思,害你被罚了。”
她后来不受控地回忆那个声调,有点笑意,又像逗小朋友似的,周边还有男人起哄的声,好奇死了地问着是谁啊。
他偏不说,像藏着什么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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