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太后寿礼,若随便拿一幅画搪塞,只怕会令太后动怒。”嬷嬷思虑了瞬,沉声道:“不若就将准备好的百寿图奉上。”

这当是最好的结果了,左不过落得个被人嘲弄的下场。

比起说谎或者随便拿一幅画,都要保险许多。

“白小姐那百寿图如此的精妙,若再有谁有着一样的想法,只怕都不敢拿出来了吧!”正说着,却听得不远处的人嘲讽出声。

胡西西抬眸一看,对上了谭素月冷笑的脸。

“那不一定,说不准人家就是脸皮厚,还觉得自己的百寿图比白小姐的好呢!”

“那就有好戏看了,且等着吧!”

胡西西脸一沉,当下什么都不顾,直接站起身来。

“小姐!”嬷嬷惊了,想让她别冲动。

然而胡西西人已经快步上前,跟宫人说自己要献礼了。

嬷嬷一时间面如死灰,是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胡西西?”太后听到这个名字,就是一笑。

“这位胡小姐,性子还真是……”三公主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早年她年纪还小,第一次给您献寿,非得要学着京中闺秀,亲手给您做寿礼。”

“送上来的那个万福抹额,不光做工丑陋,上面还插着根针!”提起这事,三公主就摇了摇头。

“若非是底下的宫人检查了遍,说不准还要伤着您!”

“瞧着她这些年,当是有些长进的。”太后感慨道。

“那次献礼,可将胡大人一家吓坏了,从那之后,胡西西走到哪儿身边都跟着个嬷嬷,耳提面命让她谨慎一些。”

三公主说罢,扫了眼胡西西来的方向:“眼下看着,估计也没太多作用。”

底下的胡西西深吸了口气,将手里的书画递了出去。

“西西给太后献礼。”

“噗嗤。”三公主坐在上首轻笑:“胡小姐,你这拿的是什么?”

胡西西:“是一幅书画。”

“哦?可是出自什么大家之手?”

这题胡西西不会,她回头去看林水月。

林水月对她摇了摇头。

她只能咬唇道:“并非出自名家之手!”

三公主微顿,果然在意料之中。

她摆摆手,正想让人把画收上来就算了。

“胡小姐既然将这书画选为寿礼,必然是有着过人之处了。”不想底下的谭素月却忽然开了口。

“书画这种好东西,当是该大家一起品鉴才是!”

“是呀,否则岂不是浪费了。”

“胡小姐就打开来给我们看看吧。”胡西西性格直率,在京中闺秀里不太讨巧。

等着看她出丑的人,可实在不少。

“是啊,既是献礼,又哪有藏着掖着的道理。”庆王对胡西西轻颔首,示意她将画轴打开。

这等场面之下,胡西西也拒绝不得。

她咬了咬牙,心说大不了就叫人嘲弄一通,都这样了,她也没什么怕的了。

于是眼睛一闭,解开了绑着画轴的丝带。

“哗啦——”

胡西西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料中的嘲讽声并没有传来,周围安静得可怕。

她心下慌张,都要以为林水月是给了她一个空白的画轴了,慌忙睁开眼去看。

一睁眼,她也愣住了。

苍山烟渺,白云入海。

胡西西不懂画,可光这一眼,撞入她眼底的,就是锦绣山河,磅礴之气席卷而来。

将她整个人冲击得近乎呆滞。

而清楚瞧见了这幅画的人,就更觉震撼了。

有人甚至惊得站起了身来。

“这!这是哪位大家之作!?”有个惯常最爱收集书画的公子哥,急的满地打转,冲着胡西西又是鞠躬又是行礼的。

“胡小姐,您这画是从何处购得的?”

这人的反应,终于是让许多人回过神来了。

“这画,未免也太过出彩。”

“瞧着不光画功一流,书画里,最主要的就是传神,这画的气势伶俐,直冲云霄,光是所造之势,就已很是了不得了!”

“且色彩构建还很简单,胡西西这是故意谦虚的吧!”

当然,也有人不以为然。

谭素月冷笑道:“我瞧着不过是一幅极寻常的画,怎么就有人那般没见识。”

“大约是看在了胡大人的面子,在信口胡诌吧!”

“这般画作,确实是难得。”她们话音刚落,那边庆王也站起了身来。

他亲自接过了胡西西手里的画作,一步步到了太后的跟前。

太后方才离得太远,那画放下来只能远远地瞧见一个轮廓。

但看着也是美的。

等到庆王捧着画轴走到跟前,就更觉美极。

“胡小姐用心了。”庆王淡声道:“此画作,当为今日寿礼中最佳。”

林水月听到身后的红缨偷笑出声。

“林二小姐!”胡家那位嬷嬷也惊了,恨不得当场跪下来给林水月磕个头。

她是真没想到林水月会给胡西西这种好东西。

近些年来,晋朝之人崇尚科举取士,天下有才之人皆是寒窗苦读。

书画上有造诣之人,有,但是不多。

且风头无两的,皆是些擅工笔画的大家。

泼墨山水画似乎已经很少见了。

其中,以其意境取胜之人,更是寥寥无几。

这幅画,若论画技来说,当不属于当世最佳,可怎奈意境之美,已经远远超出了画技的束缚。

入眼处,皆是山河。

是皇家最喜欢的风格。

能擅画的人不多,但可以投其所好之人就太少了。

莫说今日来献礼的,多是些小辈。

就是在那些官员之中,也险少见到这般出彩的画作。

庆王说是最佳,还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夸张。

“是极美的。”太后连连点头,面上带笑。

“我看这画作上,一无落款,二无印章。”三公主细细看下来,倒是有些好奇了:“胡小姐究竟是从何得来的?”

“是啊,能有此等能耐之人,属当世大家,胡小姐可还记得其名号?”庆王亦是看她。

胡西西:……

“我,也不知。”

林水月说是从什么路边摊上买的。

胡西西总不能用这话来搪塞庆王。

“许是哪位隐世高人,不爱虚名罢。”白曼语轻笑着道。

“倒是可惜了,若能知晓名讳,此人日后必名扬四海!”庆王感慨道。

胡西西听他们说得她晕乎乎的。

最后怎么回到座位上的她都不知道,反应过来,看着林水月的眼里都带着光。

“林水月。”胡西西满脸严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过命的兄弟了!”

林水月:……

“林二小姐是我们府中的恩人!”那个一向黑脸的嬷嬷也转变了态度。

“好说,好说。”林水月拱手道。

“这胡家到底是有几分能耐。”容芯蕊撇撇嘴,与林瑾钰咬耳朵:“那幅画一出,连白曼语的风头都给盖过去了。”

“白曼语还只能跟着庆王连声夸赞,也是挺惨的。”

林瑾钰对胡西西倒是不太在意。

这种出彩的礼物,只要不是林水月送出去的,那就没事。

容京坐在她们身旁,皱眉看着林水月。

“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准备让人摆驾回宫吧。”座上的太后倦了。

庆王微怔,忍不住回身看了眼林水月。

整场寿宴,就林水月恍若不存在一样,连她的姐姐林瑾钰都献了礼,她却还始终坐着。

三公主顺着庆王的方向往下看,瞬间了悟:“还有一位未曾献礼呢。”

太后扫了她一眼。

“林二小姐。”

三公主这声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林水月身上。

林水月不得不起身行礼。

“宴已过半,林二小姐怎么还坐着?”

林水月:……

那不然她躺着吗?

太后目光落在林水月身上,带了些惊讶:“这林水月与传闻中的模样,似乎有些出入。”

“瞧着皮相倒是不错的,就是被家人惯坏了,琴棋书画一概不通,比不得白家小姐。”三公主轻笑。

这么一说,太后脸上的笑便淡了几分。

“早前就听闻林二小姐准备了一件大礼。”白曼语巧笑嫣然:“如今也就剩下二小姐没有献礼了,果然是最好的都留在了后面。”

“大礼?什么大礼?”

“不清楚,不过能让白曼语说出这个话来的,想来应当很不一般吧。”

有人却是摇头:“再如何,应当也是比不过胡西西那幅画的。”

胡西西却对林水月很有信心。

她随便掏出来给胡西西救场的,都是幅难见的画作。

自己精心准备的寿礼,又能够差到了哪里去?

“是吗?那我倒是有些好奇了。”三公主来了兴趣:“林水月,你准备的寿礼是何物?”

林水月沉默了下,回身看了红缨一眼。

随后便有四个小厮一起,抬了个半人高的东西上来。

那东西上面还盖着一块红布,将其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

“这么大?”

“林水月自己还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

自来,京城之中盛行的风气,都是更在乎心意。

尤其是这等场合之下,不论准备的是个什么东西,又不论自己在当中费了多少的心思。

只要拿上来,那就一定是亲手制作的。

所以林水月这东西抬上来后,所有人也理所当然地以为是她亲手所做。

唯独林淮尹在看见这个东西后,眉头跳了两下。

总觉得……

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瞬,只见林水月快步走到了那东西的面前,将盖着的红布直接扯下——

“噗嗤!”

“哈哈哈!”

“林水月疯了?”

那东西出现的瞬间,所有人先是一怔,随后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胡西西整个人都惊呆了:“这、这是个什么玩意?”

红缨:“……佛像。”

胡西西脸抽搐了下,若不是她这么一说,还真的是看不出来是佛像呢!

林水月到底从哪儿找出来的这种东西!?

午后的阳光洒落在了林水月精心准备的那份‘大礼’之上,让其镀上了一层金辉。

看着就更诡异了。

原因无他,这佛像竟是用泥做的。

普天之下,哦不,整个晋朝之内。

没有任何一个人送过太后泥做的佛像。

但凡能入得了皇宫的,那要么是金要么是玉,最不济的,也是极其珍惜的名木所做。

林水月不仅送了个泥做的,而且,还特别丑!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这东西居然是个佛像。

但它真的是个佛像。

那佛像身上穿着的袈裟,红得斑驳,配上了整体敦厚的造型,不得不说……

林水月到底还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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