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陆宜祯和父母亲一同前去拜访英武侯府。

大人们在正厅说话的时候,她便被女使带到了徐宛竹的住处。

徐家小四仿佛真是被吓得不轻,往昔骄然矜倨的面庞,此时罕见地显出苍白,眼神也略略涣散,整个人都病恹恹地。

陆宜祯坐在床前,同她说了好些话,她似是只听进去了一半。

床边陪护的尹小娘拈帕垂泪,道:“多谢陆姑娘来看望我家竹儿,她这回遭了大难,也不知要多久才能缓过来。你说她这么小小年纪,如何能承受得了那般刀光血影之事,我竹儿可怜哪……”

美妇人哭起来梨花带雨,陆宜祯险些没招架住,又是好一通安慰,才将将止住了她的哀泣。

从徐小四住处出来后,陆宜祯在石道假山旁,遇见了正等候在此地的徐宛音。

“陆妹妹。”徐宛音一见她就迎了上来,“见完小四了?”

“嗯。”陆宜祯道,“宛音姐姐专程在这儿等我,是有话要说?”

“正是。”

徐宛音说着,转眼看了看两家敛首低眉的女使们,随即牵过她的手,绕到了假山另一边,见四下无人后,这才道:

“宁嘉县主被劫,独独我家小四安然无恙,如今,我听闻坊间都在传言,那伙贼人是专挑新派官员家的女眷下手的。陆妹妹,你平日行事一定要小心。”

“嗯,我知道的。今日我爹爹和阿娘也来了,为的就是这件事。在这几桩案子没破之前,我应当就不来与你们一道上课了。”

“这样也好。”徐宛音放松下来,回想起什么,又叹了一口气,“毓儿妹妹早你一些时候来,不过她只呆了不到一刻钟,便离开了。我见她脸色亦不是很好。最近这些子事,真是闹得人心惶惶。”

“毓儿姐姐怎么了?”

“也是因为坊间的流言。”徐宛音附至她耳侧,轻声地说道,“有人说,最近发生的几桩贵女被劫案,幕后指使者,乃是一位旧派的高官;又有人说,这位高官,就是段宰执呢。”

陆宜祯惊诧不已:“不会罢?”

徐宛音摇摇头:“如段宰执那样的刚正不阿之人,我也不信他会做出这般狠毒的事,一定还有别的内情。只盼这案子,能尽快水落石出才好。”

……

走出英武侯府正门,陆宜祯随父母登上了归家的马车。

经过潘楼街时,陆宜祯掀开窗帘,瞧见了一队队从街上穿过的轻甲士兵。

路人们避让两旁,有交头接耳的、也有连连叹息的。

往日热闹繁华的街城,都似被看不见的雾霾笼罩住了一样。

陆夫人见状,对她道:“官家已派了禁军协助大理寺办案,也给大理寺下了七日的破案之限。这七日里,赵京城需封城门、罢夜市。也没办法,这三起案子实在是太嚣张骇人了。”

小姑娘望着街道景象,心情颇是沉重:“七日,真的能把坏人找出来吗?”

“这可不是我家小宝儿该忧心的事情。”

陆琮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顶:“天塌了,也有个儿高的顶着呢。何况大理寺与禁军联手,京都已然成为一片密网,这浑水中的鱼,早晚会被网住的。”

……

自从英武侯府行过一趟后,陆宜祯在家中呆了足足两日。

这两日里,她当真是未出府门寸步,捎带着人也变得有点怏怏地,像只被金丝笼关久了的小野鹊。

“宝蔻,今日府外有什么消息吗?”

陆家小姑娘百无聊赖地抱着小白犬,卧在懒椅上,一面梳理着小犬绒绒的毛发,一面问道。

宝蔻答:“回姑娘的话,这几日全京城的贵女们都风声鹤唳,未敢出门,倒是再也没有出过被劫的案子。只是,大理寺和禁军还在全城搜捕犯人当中,先前被绑走的人质也仍然毫无下落。”

小姑娘算了算:“七日,这都已经过去快三日了。若是大理寺破不了案,那又该当如何呀?”

“大约,主事的官员们全会被革职处置罢。”

宝蔻稍顿,又宽慰道:“姑娘且放心好了,我听说呀,这大理寺正卿裴文焕,在职十余年,可是破了许多府衙都未能解决的疑案悬案,民间都传他叫‘裴青天’呢。要是他都不能揭破此案原委,那么整个大赵,恐怕也没有人能够做到了。”

小姑娘轻轻颔首,呼了口气,复埋头为怀中小犬打理起绒毛来。

正整弄中,忽闻院门被扣响。

“——祯儿妹妹。”

“意哥哥!”

陆家小姑娘乍一听见声音,就立即拨开小犬,欢喜地起了身,往圆拱门处小跑而去。

“你今日……”

“陆夫人生恐祯儿妹妹在府中被闷坏了,特意请我来宽解宽解呢。”

少年人如皎月般的好风貌,轻摇着一柄折扇,柔雅温润地朝她笑了笑。

“原来是我阿娘呀。”

小姑娘领着隋小世子进院,请他落了座,这才再度把软趴趴的小白犬捞入怀中。

隋意注意到小姑娘情态的不寻常,拎着扇柄,忖道:“祯儿妹妹怎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莫非真是被闷坏了?”

“有一点。”陆宜祯望着他,“不过意哥哥陪我玩几把投壶、同我说几个故事,再教我几招更厉害的功夫,我就会好了。”

“又要投壶、又要故事、还要功夫,祯儿妹妹何时学得这样贪心?”

小姑娘登时坐直身子:“这怎么能叫贪心呢?我是因为喜欢意哥哥,才想同你做这些的,换做是旁人,我还不干呢。”

小世子轻笑了声,拇指食指夹着已经收拢的折扇,指尖一动,将它如转笔似的旋动了起来。

“唔,此言有理。”

小姑娘闻言,眸中倏地燃起希望。

衣怀前的毛绒小犬也似感受到了主人家的心绪,耷拉的狗狗眼紧随着强撑地睁开了。

又是这样的眼神——

宛如面前的人就是天底下最需珍而重之的宝物。

小世子神色略沉,停住手上转扇的动作,顿了几息,方慢条斯理地问:

“那祯儿妹妹是想先投壶、先听故事、还是先学招式?”

小姑娘仿佛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眉开眼笑,杏眼儿也变成了月牙:“我想先玩儿投壶!”

陆府里早几年就备上了正规的箭矢、铜壶,再也不需要如三年前的冬日一般,用竹签子扎小雪人。

宝蔻将东西准备齐全,隋小世子和陆小姑娘也趴在廊上挑好了位置。

“这回还需我再让祯儿妹妹一把吗?”小世子掂了掂手中的蓝羽箭矢,偏头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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